自然的人与神
奥运会即将在雅典举行了,各种肤色、各种语言的人们将汇集到这里,来到地球的中心。起码,雅典人认为这里是地球的中心,因为最高的天神宙斯,还有太阳神阿波罗、冥神哈底斯、智慧女神雅典娜等等,都在这儿。单就雅典的神庙而言,它们统统建筑在某一块高地上,古希腊人把这些用岩石堆砌而成的山顶叫卫城,无论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它,船只进口,远远地就向神庙致敬。据说德尔菲神庙是地球的“肚脐眼”,里面镌刻着一句神的箴言:认识你自己。人们的体育比赛到了这里已经不再是比赛,无论是冠军,还是倒数第一,到这里来都是一种坦露。古雅典的人和神也如他们的神庙一样,没有多少修饰,都喜欢坦露。他们的雕像大都是赤身裸体,甚至夸张炫耀着生殖器官。即便穿衣服,男人是一件没有袖子的短背心,女人则是一件没有袖子的长到脚背的单衫,举手投足间,勾勒出了人体美丽的轮廓,在练身场、在跑道上,甚至是在庄严的节会中,他们常常把衣服完全脱掉。就连大哲学家苏格拉底,有奔赴宴会时才会穿便鞋,平时出门都是赤脚光头地出去。
说这些,没有返古复辟的恶意,意在返璞归真。越是透明的东西,就越显露出自然的美丽,就如同雅典的神庙建筑在最显眼最边缘的地方让人们可以一目了然一样,古代雅典人也把自己的形体同原野上的绿草、山间的树木同类,形成了一个宣言:自然至高无上。
遗憾的是,人们的现代生活越是文明,就游离于自然美丽越是遥远。封闭,成为一种不可阻挡的惯性,封闭于高级轿车里走路,封闭在装修复杂的豪宅休息,甚至退缩到心灵的封闭,做生意尔虞我诈,做政治出言谨慎,做学问同行相嫉。封闭所酿造的是阴谋,隔离的是真实与真理。无须取证,人们自然看的很清楚,在自然科学飞速发达的今天,人文学科却正渐渐老迈和退化——一切都出自功利目的。这不能不使得我们又怀念起古雅典的哲学时代,他们的哲学伴随着太阳的光芒和大地的气息孕育而生,没有多少包装,哲学是在廊庑之下、在枫杨树间的走道上产生,哲学家们一边散步,一边谈话,众人跟在后面参与和倾听,这非常像是我们两晋六朝的风气。哲学并不沉重,徐徐之风携带着快乐,灵魂已是飘飘荡荡的歌声,心灵恰似朵朵盛开的玫瑰,自然而没有目的,就是生命的快乐了,他们仅仅对辩证法本身的爱好,不因为长途迂回而厌烦,喜欢狩猎不亚于行猎的收获,喜欢旅途不亚于达到目的地。他们收获的是真理,而真理是他们在行猎间常常捉到的野兽,这真的比现代猎人为捉野兽而捉野兽高了一个境界和档次。
如今,做学问讲究价值和实用性能,讲究发明注册权,讲究专利,从而形成了人们努力奋斗的功利。其实,这样的一种封闭,如同是把美味囚禁住的罐头盒子,只等着开启它的主人的享用。离自然越远,就越加自私,自私产生的是痛苦和压抑;其实,最根本的快乐源于给予,给予是快乐的,像是母亲给婴儿喂奶,吸吮了她涨满的乳汁,才有了痛快淋漓,反之,则恍恍然憋闷难挨了。最好是把智慧比作为一口水井,人们从中汲水,带动了其泉眼的源源不断,反之便是死水一潭,没有生机。古希腊人是快乐的,他们为思想而思想,为思想而创造了科学,这一切都在不经意之间发生。他们对圆锥曲线的研究,直到一千七百年后开普勒探求行星运动规律时才得到应用;他们的欧几里得几何学研究理论,现在依旧作为学校教本,今天大部分科学都建立在他们所奠定的哲思基础上,科学也如同是盖房子,第一层楼,是古代希腊人所建造,他们完全没有在意高高在上所给予的压力。
现代人在意生死,越是富有,就越珍视生命的价值,像美国,在伊拉克多死一个士兵,就多一份喧哗和震惊,甚至危及到政府的稳定。而古希腊人不是,他们的生死观,是把死看作是一种转变,是灵魂从这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去的过程,比如阿喀琉斯,只要别人祝贺他在亡魂中仍然是领袖,并且告诉他,他的儿子也是一个英雄好汉,他便微笑着十分得意了。
现代人在意面子,为了美丽,女人除了画眼描眉之外,还要到美容店里做面膜,而男人们的“面膜”,是财富、权利、地位等等的装饰,害怕残缺。而古希腊人对美的理解却不同,美神维纳斯断了胳膊,近似于全裸,照样是美不胜收,阿佩莱斯和普罗托耶内斯,是四世纪希腊的画家,前者去拜访后者的时候主人没在家,他就拿笔在盘中画了一条又细又曲折的线,而没有留下姓名。普罗托耶内斯回家看到后,在旁边也画了一条更细更活泼的线,阿佩莱斯再来的时候看到人家画得更好,便画了第三条更加精练的线。等回来的普罗托耶内斯看到之后,顿生感慨地说:我输了,我要去拥抱我的老师。
现代人讲究权威和崇拜,首相、总统、国王等等,拥有至高的权利和优厚的俸禄当然无可厚非,在中国就连七品县官也被美誉为人之父母,甚至是演电影的戏子,卖嗓子的歌星,说相声的贫嘴,他们走到哪里,因为其追随者成群结队而不得不遮面或墨镜,由此可见,造神运动起源于希腊,而发达于今天。但需要关注的是,古希腊的人们知道神是自己造的,他们以自己编的神话为游戏,并没有当真。在他们的眼睛里,天和地只是一个帐幕和一个台阶,人和神合一不容易分清楚,比如阿喀琉斯,究竟是神还是人呢?他打仗的盾牌上画着一队兵,由战神阿瑞斯和守护神雅典娜率领,兵和神的区别,仅仅是前者的身躯小后者的身躯大罢了。《奥德塞》里也有这样的情节,尤利斯突然遇到一个又高又美的人便问他说:你,是不是神?由此可见,人与神如此相近的文化,生产出了人们精神的骚动和激情。
现代人很考究,工作是讲究效率的,老板们甚至把车间的工人每分钟能够完成多少个技术动作,都输入到计算机里严密地计算之后作为管理生产的效率依据;休闲讲究质量和品位,吃西餐要绅士风格,做家宴要精心烹调炒作,生活像是环环相连的齿轮,压挤成一片吱吱作响的声音。嘈杂的时代让我们怀念古希腊人纯真的自然美,天下雨了他们不埋怨,他们会愉快地说,在宙斯替我们的土地加水的时候,正好停下劳作喝上浓浓的一杯。也许他们会浪漫地喊着自己的老婆,炒三升蚕豆,加些小麦,再挑些上好的无花果,越多越好,那些肥大的葱头,早熟的黄瓜,苹果石榴。
美丽源于自然,我们需要学习一下古希腊的人文精神,以平凡之心撰写魅力无穷的神话,奥运会要在雅典举行了,几百个项目中包括足球。布拉特刚刚在北京向全世界宣布:足球起源于中国,宋代的时候,叫蹴鞠,那种比赛完全是为了休闲和娱乐。但是发展到现代,足球已成为一种民族的精神,赢了为之举国狂欢,输了,小小的足球比地球还大,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窒息。这又让我们想到了希腊,他们在欧锦赛夺标,谁都没有想到,确实成为了又一个神话,神话不是无缘无故地产生的,看一看活在哲理之中的希腊历史就明白了。肯定,中国队拿不了奥运会的足球奖牌,因为我们没有与之相配的文化。或许希腊有望神话再造,可惜的是,奥运会不是世界杯,那个
“大力神杯”已经被巴西人拿走收藏了。
但是,别人拿走的只是一个形体,大力神的精魂在希腊。
(原载《福建文学》2004年10期)
【作者简介】丁肃清,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创作小说和散文,出版长篇小说、小说集、散文集等著作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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