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菖蒲十则
文 | 郑逸梅 摘抄自张听蕉的《论菖蒲十则》 图 | 大濛菖蒲展
菖蒲为多年生草本，一名菖歇，一名尧韭。共三种：生于陂泽者，滨菖也；生于溪涧者，水菖也；生于水石中者，则为石菖蒲。高只数寸，叶纤细，因称细叶菖蒲。
石菖蒲有六：金钱、牛顶、虎须、剑春、香苗、台蒲是也。种诸盆中，为书斋清供者，大都为金钱、虎须、香苗。性喜阴湿，宜于沙石浅水。
震泽张听蕉，植菖蒲有年，经验綦富，遂多关于菖蒲之著述。予曾抄得论菖蒲十则，录之以为法诀：
菖蒲嗜者既多，又一种青钱小堆，叶似稍粗，性不喜水，花圃中多有售者，惟叶细多根，不如虎须为佳。
菖蒲长在水中，惟石不烂，惟水不枯，石中栽虎须者为贵，得鼠粪乃更盛。
菖蒲性好阴，若烈日烘曝，叶反不青。最爱花阳空隙处安置，略见阳光，而风露滋浸飘荡，周年长青。
菖蒲得水而养，水宜陈陈相因，盆内宿水，慎勿倒换，干则添水。河中活水为上，池水次之，矾水深禁忌之。
菖蒲剪在春夏之交，剪时须净，不留杪上分毫，手段要猛，用竹剪将杪梢剔尽，闷足则报芽方细。惟到冬令，切宜慎剪，恐冻块受伤。因性喜雪，遇雪消冰融，分外光洁，其枝叶乃正入妙时。
菖蒲宜小宜矮，以寸为度。蒲色青，石色白；蒲色葱倩摇曳，石色环绕晶莹，中能细细凿空，嵌以石子，乃觉剔透玲珑。
菖蒲愈分愈多，根不盘实，多亦无用。近以棕栗蒲头入水不霉，色最黝黑朴茂。更以棕片细裹作馒头式，中成隆脊，得黄土性，枝叶畅茂，久之根鬚联络，如绶带然。
菖蒲独得乾坤清气，深山陡壁，大气盘旋，往往于断崖飞涧，挖取真种。两间灵趣，惟静者得之。若长大如剑，天中节所用，产水泽中，其种不入品。
菖蒲久种，年月既深，根蒂牢固，沙石瓦盆，皆可插种，能得十年之久，逐层包裹，势成盘龙而上乃妙。其根捣烂开窍，叶虽有香气，功效反次，若不剪多年，经久自能开白花。
菖蒲有山林气，无富贵气，有洁净形，无肮脏形。清气出风尘之外，灵机在水石之间。此为静品，此为寿品，玩者珍惜，爱菖蒲者不可不知。
菖蒲须用白瓷盆盎，既古雅，又洁净，垫以紫檀之架，静则生灵，允为文房至宝。而披卷著述，目倦之余，对之尤为清豁。灯前置一盆，可收烟气，颇有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