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奇案:母子三人惨被害 懦弱情郎以诗诉冤 坟头红花引真凶

宣德7年,温州知府何文渊进京朝觐时,在府城数十里外看见一处有三个坟包的坟茔。从土质上看,应该是三座新坟。吸引何知府目光的是,一座坟头上居然插放着一束红花。
此时是冬十月,温州漫山遍野萧瑟的黄,一束红花在其中那是分外的扎眼。
何知府令轿夫停轿,信步来到新坟旁。坟前没有墓碑,仅立了一块木板黑字。中间一座坟上写着“袁圣之妾程氏之墓”,左右则是“袁氏之子克勤之墓”和“袁氏之子克俭之墓”。红花正插在程氏的坟茔上。
红花乃是月季,何知府从花的挺拔程度,推断此花最多摆放了不到几个时辰,应是刚有人祭奠过。
当地的习俗,祭奠逝者多是烧纸钱,就算有花,也多以黄、白色为主,摆放红花是鲜有所闻的。
何知府觉得蹊跷,围绕着坟转了一圈,却发现木牌后面还有字迹。从墨迹来看,也是刚写不久的,还能闻到淡淡的墨香。走近一看,上面写道:你也错,我也错,你错我错全都错,狠妇杀人无所措。

到底是谁送的红花,又是谁写下的这首打油诗呢?
何知府觉得此事应该有隐情,或许还有冤屈,当即去到驿站住下,派衙役前往新坟所在的村庄,拘拿当地的里长及墓牌上提到的袁圣前来问讯。
不一会,温州府西门外的里长及袁氏的族长来了,袁圣并没有来。据族长说,袁圣于三年前到湖广经营买卖,至今未归。
既然袁圣没来,只有讯问里长和袁氏族长了。
据供,新坟所葬乃是袁圣的妾室程氏及其二子,上月初九刚去世。
何知府又问道:“为何母子三人会同时去世?墓前为何不立石碑而立木牌?木牌也是谁人所写?程氏是妾,那袁圣的妻子又是谁?”
据族长所讲:袁圣乃是本里的富豪,娶有一妻一妾。妻尤氏,今年42岁,生有一子名克肖,刚5岁;妾程氏,年31岁,生有二子,长名克勤,年12,次名克俭,年8岁。
今年重阳节,尤氏来到族长家告难,说程氏及克勤、克俭三人因食螃蟹过多,以至于腹泻不止,最终卧床不起。丈夫外出贸易,家中没有主事之人,恳请族长前往救程氏母子于危难。族长随尤氏来到袁家,发现程氏与克勤、克俭已经死亡。
尤氏称家中没有成年男子,请族长做主,将尸体掩埋。
族长见所死乃是三人,又不知道死因,便告知里长,请其来验看。里长翻看了尸体,没见伤痕,而尤氏认为妇道人家不好见官,所以里长没有报官勘验,就让族长将尸体埋葬了。
因为袁圣不在,也不便于刻石立碑,故先草写木牌,作为标记,等袁圣回来后再作处置。
木牌上的字是本里秀才袁加锡所书,尤氏现在正在家中。

听完族长和里长的介绍,何知府更觉得疑点重重。
其一,螃蟹乃是当地人非常喜爱的食物,食用过多会导致腹泻,但不会致命;
其二,族长本想告知里长,准备报官勘验,想必当时是发现了什么,但最后又是因为某些原因而隐瞒了实情;
其三,意外死亡之人,里长的职责本应报官,但也一定发现了什么,反而隐瞒了下来;
其四,秀才撰写的木牌,和何知府所看到的木牌后面的字迹不一样,后面的字迹又是谁写的,会不会还是秀才呢?
至于坟上红花的事,在场没一个人提到,想必他们根本不知情,否则,本就在一味地隐瞒某些事,应该不会让一朵红花将秘密暴露。
针对这些疑点,何知府决定要查个水落石穿。他首先提出要开棺验尸。
可想而知,这个命令一起,引起一众反对的声音,首先跳出来的就是族长。见族长坚决反对,何知府反而更确信其中必有缘故。
正当何知府带领仵作来到新坟准备开挖时,一名妇人冲了过来,伏在坟上号啕大哭,阻拦挖坟。
但见这位妇人40来岁,哭得撕心裂肺。何知府当即喝问她是何人。
只见那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自己是袁圣之妻尤氏。程氏母子三人惨死,本就是自己照顾不周,大人如再翻检尸身,不仅让死者蒙羞,也伤了丈夫的情面。
尤氏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里长和族长,又说道,程氏母子安葬,是族人共殓的,本来情无可疑。如今大人要重新勘验,那是置自己和族人于何地?
何知府听罢,勃然大怒:“你这泼妇,好利口!本官勘验,既符国法,也循天理。如若勘验不出问题,本官自会请罪,也会对你及你族长谢罪!若是再行拦阻,本官先将你惩处了再说!”
说罢,令衙役将尤氏捆缚到一旁,喝令开棺。

尸棺打开,仵作近前查看,但见两个孩子嘴唇乌青,程氏嘴唇没有变色。按中毒检验标准,如空腹服毒,肚腹外肾青胀,而唇口指甲不青;如饱后服毒,则唇口指甲青,肚腹外肾不青。
仵作又脱去两个孩子的衣服,发现孩子的肚腹外肾并没有什么变异,而程氏肚腹发青。
接着,仵作取出三根银钗骨,探入三名死者喉中,停留片刻后取出,用绵纸包起来;又取出三根银钗骨,从死者的肛门插了进去,停留片刻后再取出。
最后检查了全身骨头,身体无伤,骨无折断。
仵作的每一步检验,都高声喊出,何知府一一在尸格上填写下来。听仵作所喊,围观的人也开始议论起来。其实此时的何知府也有些心虚,万一查不出问题,谢罪是小,丢官是大。
当仵作完成检验后,打开包着银钗骨的绵纸,发现银钗骨已经变色,可知死者确系中毒而死,又高喊道:“银钗骨变色,死者乃是中砒霜毒,二子饱后服毒,程氏空腹服毒。”
听见仵作的喊话,何知府松了一口气,而众人则相视无语,再看尤氏,已经是脸色煞白,瑟瑟发抖了。
既然程氏母子三人是中毒而死,同居一室的尤氏肯定脱不了干系。于是重新将尸体掩埋后,尤氏、里长及族长一同被带回驿站听审。

何知府命衙役给尤氏上拶指,要她从实交待。尸体勘验已是证据,再加上大刑,尤氏知道抵赖不过,只得将前因后果交待了出来。
原来袁圣自从娶了尤氏后,夫妻恩爱,日子还算惬意。唯一的苦恼是结婚10余年,两人没有一男半女。袁圣家道富裕,众多的财产,没有后嗣,终究是心病,于是和尤氏商量娶妾一事。
袁圣那年刚好40,正当壮年,而尤氏不能生育,也只能同意丈夫娶妾。
程氏进门时,年方18,生得娇艳妩媚,颇得袁圣喜爱。看到袁圣对程氏的宠溺,尤氏犹如打翻了多年的老陈醋坛子;更让尤氏气愤的是,程氏还接连生了两个儿子!
为了收回丈夫的心,尤氏遍访名医,吃了不知道多少药,终于在37岁那年生下了自己的儿子克肖。
眼见袁圣年纪越来越大,程氏的儿子越来越壮,而自己的儿子还在吃奶,如果丈夫有什么不测,自己孤儿寡母的,如何争得过程氏的儿子?即便丈夫对财产会有安排,也肯定是三个儿子均分,那程氏一人就占了两份,自己却只有一份,这口气怎么吞得下去?于是妒害之心油然而生了。
袁圣家有万贯家财,本可以在家好好过舒心日子,但他还是准备去湖广再多挣些钱。临走前,他叮嘱尤氏好好看顾三个孩子,家务事交给程氏打理。尤氏很爽快地答应了,心中则认为机会来了。

重阳节到了,尤氏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又买了8只醉海蟹,摆在院子里,请程氏及克勤、克俭一起吃饭。
尤氏身为正妻,平时很少给程氏好脸色,今天却一反常态如此热情,程氏忐忑不安之余,也只得带着儿子们赴宴。
孩子很少吃到海蟹,馋得直流口水,上来就放开了一顿地海吃。两个孩子一人就吃了三只螃蟹,又在尤氏的劝说下,喝了不少的老酒。
看到一旁的程氏没有动筷,尤氏便举起酒杯,说道:“妹妹今年30多岁,儿子就快长大成人了。我虽然也有儿子,但年纪尚小。等我老了,还需要你来照看,而我的儿子也要你的孩子扶持。今天设宴,就是将我母子之事托付于你!”
程氏见主母说得恳切,也不敢违忤,只好空着肚子喝下了几杯酒。
哪知尤氏早就在酒中加入了砒霜。当天晚上,毒药发作,程氏母子七窍流血,相继而死。
见程氏母子已死,尤氏用棉花蘸水将七窍之血擦洗干净,再跑到族长家去告难。族长来到袁家,见程氏母子已死,本欲报官,尤氏塞给他一锭银子,族长便得过且过了。里长来了,尤氏又照方抓药,塞给他一锭银子。于是在族长和里长的包庇下,尸体就这样装入了棺材,就地埋葬了。

既然找到了死亡的真相,但红花的来源和打油诗的来源却没找到,何知府再次提审了秀才袁加锡,并当场检验笔记,确定了打油诗也是出自他手。
见尤氏已交待罪行,袁加锡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也如实交待了。
原来袁加锡和程氏乃是青梅竹马,彼此两情相悦。但袁加锡家产萧然,上门说亲,被程家拒绝。
程氏本不愿嫁给袁圣,提出两人私奔。但袁加锡生性懦弱,再加上读书人对礼俗孝道尤为看重,便犹豫了。程氏见袁加锡唯唯诺诺,便大胆献身,希望生米煮成熟饭后,他能想出办法娶自己。这就是袁加锡提到的“你也错”。
袁加锡碍于道德,慨然拒绝,致程氏失望离去。这就是“我也错”之说。
程氏出嫁了,袁加锡久久不能忘怀,却也无可奈何。突然听说程氏母子三人暴毙之事,袁加锡觉得其中必有缘故,认为当初如果自己娶了程氏,就不会出这种事了。所以说“你错我错全都错”。
看到尤氏虚情假意地哭泣,袁加锡从内心感到厌恶,但没有证据,也不能断定是尤氏下的手,这正是“狠妇杀人无所措”。
毕竟有过一段恋情,所以袁加锡选择了私定终身的那一天的纪念日,采了一大束红色月季到程氏坟前祭奠,并改换了笔迹,写下了这首打油诗。
然而就是这一朵平凡无奇的小红花,让程氏的冤情大白。

尤氏拟为凌迟,其孤子、家产托付给袁族公正尊长代管。里长、族长收受贿赂,隐瞒实情,也受到了相应的惩处。
@后山小宝爷阅读古代案件时,和很多读者感受到的一样,这些案件多是关于情欲、金钱、权位而引发的命案。其实回头想想,不论古代还是现代,万变不离其宗,不都是对这几类欲望的放纵才会出现危害他人性命的事件吗?
尤氏杀程氏,一是想找回丈夫如初的疼爱,二是想要全部的家财,说到底就是对情和钱的贪婪。
从心理学上来说,欲望是一种人的本能,想得到别人的关爱,想过上更好的生活,想得到更高的职位,这都是无可厚非的。但过分膨胀的欲望、威胁他人性命的欲望却是一个魔鬼,会将人拉进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每个人都有无穷尽的欲望,区别在于聪明的人会掌控欲望,而愚蠢的人则放纵自己的欲望。
叔本华曾说过,欲望过于剧烈和强烈,就不再仅仅是对自己存在的肯定,相反会进而否定或取消别人的生存。
正视和控制自己的欲望,学会利用正向欲望的力量,而不是让它控制了你的全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