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德培 | 当我坐上“敬老座”
江都 徐德培
作者徐德培先生：1947年生，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1966年高中毕业于江都县中学，1972年参加教育工作，1980年毕业于扬州教育学院，2008年退休。原江都中学工会主席、江都实验初中党支部书记。曾获得“全国优秀教师”荣誉。
然而，这“习惯”，这“坦然”，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
经过师塾教育与小学教育，我就懂得了尊敬长辈的道理，给老人、长辈让座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但那时，汽车是极其稀罕的，乡下许多人一辈子也没坐过汽车。因此，我也基本上没有在汽车上给老人让座的机会。
初中毕业后，外出求学，有了坐汽车的机会。大多数情况下，车上比较拥挤，我有一个站着的位置就很满足。至于给老人让座，我实在是心有余而无座可让。随着交通发展，县城甚至农村也有了公交车，我便有了给老人让座的机会。在车上，一看到有老弱病残者上车，我就条件反射式地离开座位，招呼他们坐下。每一次让座以后，无论人家道谢不道谢，我都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情，有一种心理满足感。
后来，公交车上专设“敬老座”，并有明确标志，乘客给老人让座的现象就更加普遍了。
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一天当我接受别人让座的时候，会产生一种什么样的内心感受。直到年过花甲，我也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是，这一天突然到来了。那是在江都到扬州的4路车上，我上车时，车内挤满了人。一个中年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伸手挡在座位外边，防止个别小青年见缝插针地坐过去，一边对我说：“老师傅请坐！”我一下子愣住了，是给我让座吗？我什么时候变成老师傅了？我真的那么老了吗？……看到我的迟疑，中年人一把将我拉过去，轻轻地按着我的肩膀，我终于在犹豫中坐下。再仰起头看看周围意气风发谈笑风生的青少年，我立即觉得矮下了一截，接着便后悔了：这一坐，就告别了自己的中年，承认了自己的衰老。但我清醒地知道，即使坚持拒绝坐上“敬老座”，永远与青年人站在一起，也抵挡不了白发的生长。诚然，接受了让座，便竖起了生命历程上的一个界碑。此后，将会失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多了一些“岁月如梳催人老”，“壮志未酬白发生”的感慨。不再有“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豪情，曾经拥有的青春岁月将离我更远，可以挥霍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大谈“来日方长”的底气已经不足，“诗和远方”已经逐渐模糊，甚至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少年的稚气，青年的锐气，壮年的虎气……对我来说，都将只能埋藏于记忆之中。
我在我的高中母校任教几十年，与我当年的老师共事时，听惯了“小徐”的亲切呼唤，总以为自己还年轻。一不留意，我成了“老徐”。再回首，看到自己的学生也与我成了同事。偶尔听到“徐老”的称呼，心中就突然惆怅起来，特别是刚开始被让座到“敬老座”时，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时间久了，在车上被礼让到“敬老座”时便坦然了许多，习惯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