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强 || 繁星与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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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陈志强，来自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学院20级民族学专业。
繁星与萤火虫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骗子，骗子！”
憋着气的夜空，挥舞着城市的霓虹灯，满脸通红。那通红的灯光一直蔓延到一座座宛如灯塔的高楼上。
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一只兔子独自望着热闹的天空，睁着蓝色的大眼睛，望着闪烁的灯塔。许久，她又戴上了自己的兜帽，扯动着泥泞的裤脚，慢慢地穿过了昏黄的路灯，消失在了灯塔的影子里。
曾经，她的周边也如那般闹热。
曾经，她也沉醉在灯塔反射下来的阳光中。
在那阳光中，她仿佛看见了曾经在森林中无拘无束、自由欢快而又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世界的自己。她一时间竟一头扎进了属于自己的泡沫中。不知不觉中，她睡着了，梦呓着。
梦中的那只兔子，穿过了灯塔周围的篝火，见识过了忍者涂满毒药的开刃铜钱，小心地跳着绕开满地樱花，回到了童年时萤火虫环绕的兔子山，回到了那个让她能够走出森林的巫女的门前。当敲门的手轻轻触到巫女的木门上时，她醒过来了。
巫女给了她机会，让她变成了人类，让她能够来到这火热的大都市。
也不知道是吓着了才醒了过来，还是醒了过来后被吓着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围住了。黑压压的一大团影子，拿着燃烧的蜡烛，低头不语，只是将蜡烛向她递来。恍然间，她仿佛听见，“再说说吧，再说说吧。”
她接过一根蜡烛。借着昏黄的烛光，她忽然觉得自己又变回一只兔子了，一只真正的兔子。她竭力地向周围喜欢听她的声音与故事的人们，说着自己亲眼所见的梦境，说着自己在森林中长出的童年，还说着自己如萤火虫一般纯洁明亮的未来，每一天，每一天地说着。
有一次，她习惯性地抬头望去，天空中依稀可以看见一些闪着光亮的沙粒。
“那是，飞上天的萤火虫吗？”
在影群中，有的总和她一起说着笑着，也有熟悉的离开，也有陌生的靠了过来，但是，大多数还是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呼，呼，呼。
她周围的蜡烛越飘越多，昏黄一片，缓缓地编织出了一张暖烘烘的毯子来。这张充满了火光的毯子缓缓地将她托了起来，慢慢地飘上了天空。
从远处看，一定就像一只萤火虫一样。她这样想着。
那时，顽皮的天空将太阳挂在了自己的裤脚上，穿着一身闪烁着星光的大衣，歪着头摆弄着月亮。
太阳太过耀眼，而月亮又那么遥远。于是，她想，要不和大家一起去看一看星星吧！
可是，这张毯子真的飘得好慢啊，慢得让她中途无意间都睡着了一次。在梦中，她经历了许多，仿佛又看见了刚刚走出森林、满眼放光地去追寻萤火虫的自己，仿佛又看见了结识到第一个朋友时兴奋不已的自己，仿佛又看见了刚刚升上天空、紧张地攥紧身旁的蜡烛的自己。
如今，她又醒来了，说不上是得到了休息还是更加疲劳了。但是，她不能睡着。因为，蜡烛守护着她，而她也守护着她的蜡烛们。
她睡醒了，发现周围的火光都在恐慌地颤抖着，又因为她的醒来而跃动着。
“会离开吗？”一个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不安而兴奋的火光映在她的双眸中。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不会的。”
颤抖的火毯又开始向上飘了。
渐渐地，渐渐地，她能够勉强看清那些飘在天空中的星星了！
此时，她终于发现了，原来那些星星也是由一团团蜡烛火光汇聚而成的呀，就像一只只萤火虫！偶尔，会有几只碰到一起，相互拥抱，然后又被黑夜的风给吹开。那么，太阳、月亮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想到这里，她终于发现了，太阳已经熄灭了。顽皮的天空将自己的脚埋进了一堆闪亮亮的金属片里，就像忍者的铜钱，贴得太阳满脸都是。喘不过气的太阳就这样睡着了。
奇怪。
恍惚间，她似乎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从她的身体里被抽离出去。
她感到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猛的一怔，然后微笑着，睁着带有蓝色火焰的眼睛，仔仔细细地凝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星星。
她又稍稍地休息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伸直臂弯，张开手掌。她，真的要成为星星了。
她忽然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只萤火虫，轻飘飘的。
蜡烛们也发现她变轻了，又颤抖了起来。火毯晃了晃，“兔子，兔子？”
“嗯！”
她坠回到了那条路上。
只是，这次，没有了阳光，她能看见她的蜡烛们，但是她的蜡烛们却看不见她了。
她望着自己的蜡烛，望着他们在漆黑的天空中比划着兔子。
她埋着头，这样回忆着。
想着，想着，记忆的泡泡一个一个地冒了出来，闪闪发光，竟比天空脚下的金属与火焰更加璀璨。只不过，即使再闪耀，现在也和反射着月光的尘埃没有什么区别了。
回到空旷的房间，她将自己带来的萝卜和炸鸡放进袋子里，将一个画着兔子头的徽章轻轻地别在了胸口，回蓝兔之森去了。哦，对了，她还带走了放在床头的那只双眼冒着红星的兔子玩偶。将它放进袋子里前，她还轻轻地拍了拍玩偶身上的灰，不太流利地操着另外一种语言喃喃道：“坏哥哥。”
在静静的房间中，她唯一留下的，是满地被月光晒干的眼泪，里面回荡着，“骗子，骗子。”
也许，这是最好的安排。这样，她就不会知道月亮对着太阳倾倒下了准备已久的暗器，不会知道月亮借着太阳的气息点燃了天空的霓虹灯，也不会知道她曾经的蜡烛又被黑夜的大衣给拢灭了多少。
也许，也许她还会回来。也许，在某一天的早晨，一只蓝色的兔子，会再度瞪着可爱的大眼睛凝神望着森林外。那时，她也许会发现，月亮已经落下了，明亮的天空满是繁星，喧闹的城市处处充满阳光，高耸的灯塔不见了踪影，还有那一群依旧为她捧着蜡烛的兔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