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诗与黑旗军(7)

 满清军队从四月底消灭了张玉怀等教军部队以后,便纷纷进入山东。以直隶总督刘长佑督办直、鲁、豫三省“剿匪”事宜,专“剿”宋景诗。而以恒龄等交给他指挥。刘长佑自己兵分三路,由馆陶、南馆陶、临清尖冢三处进兵,攻黑旗军大本营岗屯之西南、西北及正西三路。令直隶提督恒龄及萨萨布、成保等马队由临清分东西两路渡河包剿,攻东北及正北。并令僧格林沁的翼长苏克金专防北路。东路则令山东按察司呼震及曹州镇总兵保德及各州县民团在聊城、堂邑防堵。南路则以直隶大顺广道祝垲、大名镇总兵伊绵阿及冠县知县孙善述所率民团为第一批,山东臬司丁宝桢的楚勇为第二批由冠县进军。从四面八方来包围黑旗军。但经过一个月的布置,到六月初,刘长佑还是不敢轻于言战。初五日,丁宝桢遵刘之命派人劝说宋景诗:要他保留兵勇一千五百人,造名册候点验。又想来一套“招抚”之计。但初六日夜宋景诗便命刘厚德、杨殿乙两度抢渡运河来答复他。刘长佑无计可施,这才在初八日分三路进兵至冠县清水镇,向岗屯进攻。这就是当地农民们所艳称的六月初八的清水之战。据农民们说:刘长佑这天派了一万七千人来攻岗屯,岗屯里只剩下一十八名战士看守大营;当时正发大水,被迫做向导的农民许老刁故意引他们到水深之处的东门,他一个濛子凫进岗屯报信,十八个战士都翻出圩子伏在麦田中吹起筚篥来作为疑兵。刘长佑的人马还在试水的深浅,已经被淹死许多人了,一听筚篥,马上退兵。但宋景诗得了信已分三路回来,一路迎战,两路埋伏。刘长佑中了埋伏,那些新募的兵勇不战而溃,“拖着刀枪,只顾逃命,不敢还手。黑旗军杀官军像割高粱头一样。三队官兵死了两队,死人遍地,看不见道儿。”“宋大帅得了装满两屋子的抬枪,还得了好多大炮,放在小刘贯庄,叫大家随便看。”这一次作战,僧格林沁系统的恒龄“期会不至”,刘长佑忍气吞声,不敢参奏,从此只有“简直不敢朝黑旗的面儿了。”

六月十五日,又以恒龄为主向岗屯进攻了一次。恒龄率领成保、萨萨布、海群、益谦、王佐臣、姜国仲、音登布、葛开泰等部马步五千余人,并约会刘长佑及丁宝桢、保德和柳林团等同时进兵。这次地方系统的丁宝桢、保德以及柳林团也同样回敬了恒龄一个“期会不至”,恒龄在向岗屯进军的半路上——黎儿庄、潘庄一带就被黑旗军杀成两截儿。或者三截儿,“队伍乱了,没人指挥,就向回跑”。恒龄自己亲率的“二千五百人,都被杀光。”一直逃到“临清的车营,才保住性命。”其余人马除了姜国仲部先退了,还“遗失炸炮一尊”,别的不用说,都被打垮了。黑旗军这次又“得了好些铜炮。”而恒龄从此也“不敢出去打黑旗军了。”偶一出阵,宋景诗便笑道:“恒龄又送马来了。”

刘长佑和恒龄都退到临清,只剩下一个山东地方系统的丁宝桢在敷衍局面。而宋景诗对于丁宝桢更是不放在眼内,只跟他“来回闹腾转湾,丁宝桢跟在后面,可打不了他。”而宋景诗则集中力量随时去攻打柳林,范寨。

到了六月末,刘长佑又让丁宝桢与保德出面在辛集与宋景诗会见。会见的结果不传,但有两个旁证,一是就在会见之时,宋景诗乘其不备,又攻袭柳林范寨:“掩杀六十九人,尽焚附圩屋室。”一是后来僧格林沁因此事参了一本,清廷便谕:“刘长佑降三级留任,丁宝桢、保德革职留任。”可见这次会见阴谋又是画虎不成的了。七月一个月里,刘、恒二人坐困临清,丁宝桢则躲在柳林、范寨的保护之下不敢出头。黑旗军便在此时扩大其后方到冠县、莘县,并突入朝城、清平县境。而参加黑旗的农民“人数益众。”因为宋景诗在堂邑、莘县、冠县、聊城四州县,勒令地主把所收麦谷一半分给佃户,一半送给黑旗军,更获得了农民的热烈拥护。

满清朝廷慌了手脚,这才派遣那最大一张王牌——蒙古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来到山东,令刘长佑以下均归其调遣。同治二年八月初一他到达清平县魏家湾,分军驻扎堂邑梁家浅。(即梁水镇)由东南方进攻黑旗,而令“月余之久,仍扎临清”,“坐拥重兵,迁延不进”的刘长佑攻其西北;令丁宝桢保德等攻其南;令新任山东巡抚阎敬铭严防卫河与运河;恒龄、苏克金、舒通阿等则归其自己直接指挥。地主武装中柳林、范寨不用说,那些“半私半官”的辛集、堆堌、小屯等团也都露出本来面目,积极地来参预这次自以为必操胜算的大“围剿”了。僧格林沁本人更是刚愎自用,恃其在山东百胜之威,认为宋景诗是群“土耗子”,不足平。并说大话:“黑小子还不够垫我马蹄子的!”但一交手,便“连战不克”,“势几不支”,“兵欲溃者数矣!”僧格林沁只得亲自爬到柳林西武庄的瓦窑上去督战,并说:“我要平不了宋景诗,我投降他!”但依然不中用。恒龄败回来了,刘长佑也败回来了,苏克金、海群也败回来了。据农民们说:大将们“跪在地下请借王爷的大旗用一用,王爷许可了他们,扛着王爷大旗又出战。”但黑旗军却说:“王爷!王奶奶来了也不怕!”大将们又败下来了。据说:“王爷气得连牙都咬下来了。”然后命令五营齐上,但依然被黑旗军压了下来,四十个“方城子”都被打破了。黑旗大将杨殿乙——杨二马鞯并且直杀到僧格林沁督战的窑根底下。吓得海群跪下说:

“请王爷升马吧!”僧气急地说:“我就死在这窑上吧!”最后,是陈国瑞的五百红孩儿洋枪队救了他。因为黑旗军从没遇见过这样多集中的火力,说:“看不见人影,不对头就死人!”并且从岗屯撤退到小刘贯庄。僧格林沁的优势兵力逼使黑旗军不能不撤退:“由李官庄到布寨纵长十五里,由运河到卫河横长百十里地的战线来打黑旗”,这才往后撤了三里地。但僧格林沁接着命令一千五百人在庄外挖壕放水,用围困太平军李开芳的老办法来围困小刘贯庄。宋景诗看到形势危急,他这才一面针对僧格林沁刚愎的性格,叫人给他下战表,表示不服输,约他明日再战,僧格林沁果然中计,命令停止挖壕;同时一面叫圩子上遍插旌旗,锣鼓不停,将棉被垫在地上,用大车把全村的老百姓都撤走了,黑旗军也全撤退了。第二天僧格林沁扑进小刘贯庄空圩子,只见倒悬绵羊,羊蹄击鼓;老牛车,车插旌旗。僧格林沁暴怒之下,分兵穷追。苏克金和成保等一路追至朝城大场,黑旗军早在此埋伏下了,又被杀得大败而逃,成保并被黑旗军所俘。

黑旗军撤退计划胜利完成,便改变了被动的内线作战为主动的外线作战。八月十三日起至二十七日,黑旗军由冠县向南疾行,经莘县、朝城,绕范县、濮州,西行入直隶之清丰、开州,进入河南之滑县、浚县,北走临漳、内黄,渡漳河再入直隶之成安、肥乡、邯郸、永年、曲周、鸡泽、平乡,再北上巨鹿、隆平、新河、武邑、阜城、交河,由东光泊头以南之霞口渡运河之东,再南走吴桥、宁津,入山东德州,回至夏津、高唐。半月之间,驰骋于直、鲁、豫三省交界地区三十余县之广大平原上,逼得僧格林沁和刘长佑两军完全失去主动,只有跟在“迄无定向”的黑旗军后面日夜穷追。使得清军“微持声势难于联络,即信息多不得通。”但黑旗军绕了这样一个大圈子是有“定向”的,它到八月二十八日,分为两枝,杨殿乙率领一枝在运河之东分成若干小队,绕至清军后路“东击西逝,南截北逃。”使得清军无从捉摸。而宋景诗自率的一军则由康庄(今平县城),戴家湾渡过运河,避实就虚,绕道而行,突然回到堂邑,猛扑那仇深似海的敌人——柳林团。但成为黑旗军和宋景诗千古遗恨的,是这一次依然没有打开柳林,只在大桑树杀了八十八个向柳林逃难的地主。这就是柳林、岗屯一带农民津津乐道的“八月二十八,杀了八十八”的大桑树之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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