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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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子,你这么早就来了啊。我昨天晚上还梦到你呢。我梦到你和阿苏还有其他一些人,大家坐在一座别墅里。”
笤子一早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从闷热的外面走进宿舍管理中心。她是坐了整晚的火车来到北京的,下了火车,顺势在地铁站和阿芳打了一辆车。她看到,出租司机好像一只甲壳虫一样,很得体地将自己并不高大的身体放置在方向盘后面,不知道为什么,隔一会就神经质地扭动一下自己的头,连带自己的手,像是一台联动的机器。前面悬着的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王林。一路上,在高架桥上穿梭,看到北京显得灰蒙蒙的,也许是被热气笼罩的缘故。下了车,从后备箱中拿出行李,由校门走到宿舍楼。她觉得学校周围没有太大变化,紧邻门口的依然是一排打印店,与之垂直的一排房子中,那两家便利店仍赫然在目。
“我也刚来不久,你和朋友一起来吗。”
禾子眼前映出笤子鹅蛋形的脸庞与粉红颜色的半袖,微笑着说。
她们之所以在暑假来到北京,不是为了旅游,而是参加公费师范生的在职研究生课程。在一年最热的时候。
“是的,我们坐了一晚上的车。你们那边来这里应该快吧。”
笤子抽出纸巾,擦了擦汗津津的额头。
“我们也差不多,坐了十多个小时的车。”
正说话间,三个不胖不瘦的公寓管理员出现了。她们拿着单子,像审判官一样坐在桌子后的椅子上,开始统计住宿名单。一个站在前排的女生问,能和舍友一起住吗。坐在中间的说,按顺序写,谁先到了签谁的名字。写之前给我看一看你们的住宿缴费凭证。她们打开微信上的交易记录,上面有学校名字,但管理员说不是这个,是另一个有明细的单子。一个女生据理力争,管理员还是不知变通,女生只好打开电脑去找缴费明细。直到第三个或四个女生和管理员争论的时候,她才说好吧,那么这个也可以吧。费了一番周章后,大家才办理好住宿手续,笤子帮朋友玲子也登记了,她给管理员出示了玲子的缴费凭证。管理员问,她什么时候来,她说下午就来。到前台拿了钥匙,进入宿舍。笤子、阿芳和禾子住在一起。
她们去圈存机上为饭卡存钱,三人恰巧充得一样多。而后在大学的路上走,脚步轻快,从工作单位的羁绊中脱身出来。两边的草植率性地生长着,热意扑面而来。一些戴着红帽子的夏令营学员走过去。有几个边走边扇着扇子。对于炎热,似乎很有些不耐烦。
“今年为什么这么热啊,似乎比去年热很多。”
禾子穿着短裤,她看到笤子和阿芳都穿着长裤。
“是很热的。海平面大概也要上升吧。”
笤子和阿芳异口同声地说。
“阿苏今年不来吗。去年她说了要来的。”
“阿苏说今年就要带高三学生了,没有时间回来,而且她是不大在乎这个学位的。大学时候她就是这样。”
“想一想也是。不过相当于花钱买一张文凭罢了。你们的作业写完了吗。”
在禾子提出这个问题后,笤子和阿芳都现出惨淡的表情,像是被施了魔咒一般。
等到下午,三人去海底捞聚餐。去年也是这样,好像成了一个墨守的规定,但并不是同样的人,也不是同样的地点。想一想,一年之中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但也有很多事还在沿着常轨行进。比如那个如同舞着混天绫一样舞着长长的面条的服务员。一个面带微笑的服务员拿着点餐平板,走过来说假期有活动,学生可以享受八八折优惠。他让阿芳想起了一个小学同学,他们长得很像,脸都圆圆的,像是画眉鸟婉转的啼叫。但境遇却有天壤之别。她的同学刚从美国留学归来。而另一个和他共用一张脸的人却在这里穿着黑衣红边的衣服做服务员。
“你们要吃毛肚吗,还有百叶。”
禾子用涂了粉色指甲油的手指划过平板。
“吃,每个可以点半份。这样就可以吃很多种了。”
三人去调麻酱,像是在调色盘里作画一样。禾子加了许多辣椒油和小米椒,碗里红彤彤的。让笤子和阿芳都很吃惊。禾子蘸着浓郁的辣椒油,汁水淋漓着,吃得很喜欢。她们喝着沁人心脾的凉茶,喝不到一半时候服务员就会擎起旁边的凉茶壶为她们续上。
三人摸着肚子上的赘肉,像是髀肉复生的刘备一样,纵论这一年来发生的事。
“又胖了,暑假我要合理控制自己的饮食了,多运动,我要减肥。”
“我也有些胖了,之前都没有这么多赘肉的。大学时候都没有的。”
“这一年比去年好些了。去年一年都感觉疲于奔命。”
“今年还要帮学校组织一个戏剧社团。去年的社长还好些,今年就不如去年,我得做更多的工作。”
“还要时常写一些稿子,虽然常常推辞。”
“今年咱们班有谁结婚了吗。”
“阿苏结婚了,我们宿舍的还去参加了。”
“家里人逼你们相亲了吗,我们一个同事相了很多次亲,都不是很满意。”
“可能要求太高吧。或者本来就不喜欢恋爱。”
“女生想找对象还是比较容易的。只要不是过于挑剔的话。”
“起床了。”
这天,笤子起的很早,她看到舍友们盘虬错节风情万种的睡姿。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新鲜的阳光照进来,如同新剥开的橙子一般,散发出清香的味道。
“再不起要迟到了。”
三人选的课大体相似。因此她们可以一起去吃早点,而后穿越重重教学楼的迷宫,去同一个教室上课,三人轮流签到。
在个案研究这门课上,老师发了许多打印资料,布置了一个又一个讨论问题,就像让学生跳一个又一个的火圈似的。是在上课之初就分好组的。
“那我们来讨论一下吧。”老师用好像略带伤感的磁性声音说道。前排同学转过头,与后排同学讨论起来。
在讲解时候,老师提到一个概念,阿芳有些不大懂,课间休息时候去问。问完后竟也没有很懂。
“果然人从远处看和近处看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你去看了吗。”
“是啊,我问问题时候看了一下。但他好像没太讲清楚。”
老师布置的一个作业是社会调查,有的组去调查宿舍管理员的工作,有的调查铜锅涮店的服务状况,有的调查超市收银员的工作,有的组观察其他组的调查情况,有的组调查一个组调查另一个组的调查状况。
在这门课的结末,同学们都做了一回装裱匠。笤子拿着剪刀,阿芳拿着胶布,禾子拿着笔。好像做手工一样,将答案粘或写在一张四开大纸上。
每天,就像被拧紧发条的玩具一样,大家上课,下课,吃饭,睡觉。周而复始。老师是各各不同的,有知性的,有感性的,有刻薄的,有宽厚的,有和颜悦色的,有温文尔雅的,有疾风骤雨的。大多是大学时代就已见过的,还有一些没有见过的。不同的老师操着不同的语音,讲着不同的话。禾子发现,很多老师都会说,感谢大家在这么热的天气里来到这里学习。这时禾子就会低声说,我也感谢自己。
其中,最让大家感到踧踖的是张老师。在历届学生中,张老师都以强硬剽悍著称。上课第一天,用手机扫码回答课堂提问,一个男生说自己没带手机。张老师说,回去取去。男生没有去,他又解释说自己工作的学校不让带手机。张老师说,那是你们学校,大家注意,不要把这里和你们那里混为一谈,回去取吧,不取就没有成绩。
大多时候,张老师总是面无表情,如同岩石一般严峻。
“每年我都会想方设法和教务处的人斗争,如果他们赢了,我就来上课,如果他们输了,我就不用来上课,不过我下一届一定不会来了。”
“你们仔细看了吗,她的头发好像不太多了,尤其前面的。”
下课后,观察力敏锐的笤子说。
“做学术嘛。学术研究很辛苦的。我前几天听到一个研究生说,看到自己浓密厚实的头发,下定决心去读博了。”
张老师也布置了讨论问题。
讨论过程中,一个男生开玩笑说,很好奇她是如何做到同时让老师和学生都不想上这门课的。不过客观地讲,她讲的一些地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后来,张老师请了几位中学特级老师为大家讲解教育领域的一些前沿问题。
这门课落幕了,暑假的这场多幕剧又结束了一幕。剧中女主角说,这可能是我和你们大多数人见的最后一面。虽然面对零落掌声,但她不打算返场了。有的同学感慨说,终于又送走了一尊大佛。大佛普拉斯。
老师们留的作业也怪怪奇奇各不相同,有让写八股文的,有让现场作爱情诗的,有让写教育小说的,还有布置小组展示任务的。就像苦难一样,作业永无止境。写爱情诗是比较有意思的,对于三人而言。有的同学写:
世味年来画锦鸡,但挥陈墨为卿题。
有的写:
你撑着一把伞
我躲在伞下
你捧着一束花
我隐在花中
你骑着一辆单车
我坐在后座
你走过一条街
而我,愿意永远紧紧跟在你
身后
有的写:
望月
情随落花远
心乐流水归
明月不解意
何时照我衣
虽然不一定风流蕴藉,但都是很有意思的。
除了作业,还有不日就要撰写的开题报告与论文。她们去见了导师,导师的名字下面,贴了一个“朕”字。敲了门,导师笑着为她们开门。坐坐坐。三个人在沙发上坐成一排,像是三朵金花。她们看到,导师的屋里堆着几摞半身高的书籍,有的拆开了,有的没有拆开。窗户开了半扇,导师坐在木椅上,椅子后搭着包括灰西装在内的好几件衣服,前面一张桌子,一边摆着两条云烟。桌子上面的电脑正打开着,里面躺着一篇正在编辑的文字,是绿色的背景,像孔子问弟子盍各言尔志一般问,你们说一说各自的想法吧。三人陆续说了。导师给出了精到的指导与建议。接着又聊了聊一些琐事。导师说,做学术,想通了,豁然开朗。如果想不通,那只能说你很勤奋。三人都笑。
大学班主任老师又请她们吃饭。她们想要抢先结账,但老师迅速结了。她们坐在一起。大家点菜,烤鸭是订好的,又要了招牌爆肚、京味羊肉、招牌酥皮虾、乾隆白菜。服务员问,要鸭架汤吗,要的话会收加工费。老师说要。老师问第二年的感觉和第一年比如何,又问近期有什么打算。菜渐次上来。老师说,你们先吃,等我把今天的朋友圈看完。而后大家一起吃饭。讲一讲你们去年一年的经历吧,大家边吃边说。
为了实现减肥的目标,她们偶尔去跑步,操场上有一些中老年男女构成的方阵,边跑边放着音响,像一团移动的黑云。去体育用品店买了泳衣泳帽泳镜,在体育馆游泳。禾子游起泳来像鱼一样,她游得很快。中途基本不休息。而笤子和阿芳就像候鸟一样,到了泳池的一边就要停留一会。
姐姐邀请阿芳去家里,姐姐带她去吃海鲜,吃了虾、蛤蜊、生蚝、蛏子、三文鱼。三文鱼蘸着芥末,异常鲜美。她很爱吃辣炒蛏子,里面的辣椒也很可口。
“这个蛏子还有两只耳朵。”
“就像兔子一样。”
“就像《海绵宝宝》动画片里的痞老板一样。”
阿芳又用筷子夹起来,端详了一会道。姐姐笑了。
两人谈论一些文学的问题。两人每次都会讨论一些艺术方面的问题,然后再追忆过去,仿佛一直沿着记忆中的道路往回走。
“我喜欢那种比较短的诗。”
“我都还好,只要写得好就行。”
阿芳蘸了太多的芥末,辣得张大嘴。
“我喜欢北岛的《回答》。”
“我喜欢他的另一首的一段,'我径直走向你/带领所有他乡之路/当火焰试穿大雪/日落封存帝国/大地之书翻到此刻’”
“我喜欢辛弃疾的'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我喜欢辛弃疾的另一句,'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我最近在读周云蓬的诗。”
“不太了解。”
“就那个唱《九月》的。”
“好像听说过。海子的《九月》。”
“你喜欢民谣还是摇滚。”
“我更喜欢民谣。”
晚上,姐姐和阿芳互相看对方关注的公众号。
姐姐打开一个中央美院毕业生办的公众号,为她用方言念其中有意思的桥段。
又打开另一个故事类的公众号。
“你喜欢刘震云吗。”
姐姐忽然问道。
“我比较喜欢,看过《一句顶一万句》。”
“也是,喜欢的人说他开创了一种风格,不喜欢的说他啰里啰嗦。这个公众号有一篇文章就是模仿刘震云的。我给你读一读。”
“像不像。”
“是很像。”
读了很久,姐姐停下来。
“没有了吗。”
阿芳问。
“还有了,还有很多,我读得口干舌燥了。”
又读了很久。“算了,不读了,你困了吗。”
阿芳躺在床上,有了一些困意。姐姐察觉到了,问道。
“有点。”
“我们要不看个电影吧。”
两人看电影,看到夜里一点多。
“这种电影就是让人获得一时的快乐,没有太多意义。”
看完后,姐姐道。
就在同一天,禾子去见前男友。他请她吃小龙虾。她已经想不起来他们分手的缘由了。他要为她剥小龙虾,她说不用了我自己来。
“咱们当初为什么分了。”
“忘了。回不到当初了。你没找新的对象吗。”
“没有。”
“那你会感到孤独吗,偶尔,或突然之间的。”
“还不是假装擅长孤独,假装成熟,假装忙碌。”
“哈哈哈。”
笤子一个人在食堂吃饭,她刚从图书馆出来,排队的时候,她突然想通一个学术问题。因此她吃饭吃得很快乐。边吃边傻笑。一开始还隐忍着,到后来放声大笑,身边很多人扭头看向她。
吃过饭,将餐盘和筷子放在盥洗台。在水果店买了一个桃子。走过体育馆,再拣一条佳木繁阴的小路走,走到尽头时候,一只黄鼠狼紧张了整个画面,它急速地奔进茂密的灌木中去了。只留下一道黄色的影子。笤子顿了一下,又往前走。笤子吃完桃子,嘴里甜甜的,她翻开书本,开始和书本对话。这本书不如作者写的上一本,她这样想。但她还是花了一定时间把书看完了。她想,为什么自己非要把书看完呢。
另有一天傍晚,她们去后海转了一回,胡同曲曲折折,像是一个年久失修的矿洞。两边是敝旧但充满生活情味的四合院。从胡同走进去,就呈现出一片湖。
湖面那边传来悠扬的音乐声。
“这是什么音乐了,一首外国歌,听起来好熟悉。”
禾子自问自答地说。
“想起来了,是《斯卡布罗集市》。”
路两边摆着地摊,有卖画的,卖扇子的,卖各式各样小玩意的。一个人正坐在马扎上给另一个正襟危坐的模特作肖像画,几个人站在一边围观。
“是从这面走吗,好像很久没来了,有些不大熟悉了。”
笤子边走边说,此时她正走在砖石铺就的路面上,有许多树横在路中,因此砖块凹凹凸凸的。
“我去年也来过,还是没多大差别。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萧条的感觉了。走到酒吧街时候,传到街上的歌声也不如从前那样大了。”
禾子以追忆的口吻说。
“我倒是喜欢清淡的歌声,嘶吼的摇滚的倒不大喜欢,让人觉得心里不舒服。”
阿芳紧随在笤子后面,禾子有时候在她们前面,有时候在她们后面,有时三人并排走。
有十数个老人在萨克斯伴奏下跳交际舞,身体灵活自如地腾挪转动,鲜活了晚年的生活。
有人用长长的杆子钓鱼,箕坐在栏杆旁的石头上。好像用一根极长的烟管,吸着上好的风物。
三人先是在外围,看到远处光影如同一串串紫葡萄,走近后发现灯火莹煌。酒吧侍者来回问着行人,进去坐坐吧,没有最低消费,里面还有冷气和音乐。音乐声从外面飘出来,有摇滚也有民谣,还有年代较久的流行音乐。一幅歌舞升平景象。银锭桥上,游人穿梭往来,摩顶放踵,有人远眺西山,有人斜倚着翠瓶卷花望柱,有人摆出姿势拍照。警察像大禹疏浚河流一样在一边疏导着人群。从桥两边的店铺里飘出混合着冰激凌、奶茶、烤肉等的诱人的香味。
酒吧里,一个短发女主唱穿着黑色紧身皮裤,在台上又唱又跳,动作夸张,像是一个激越的音符。赤橙黄绿的光彩铺在水面上,上下交相辉映。好像水中另有一番世界。
再往前走,几个男人在用弹弓打一个悬挂在高处的铁片,流弹入海。周围都黑魆魆的,只有铁片处有一些微末的光亮。一个人打中了之后,铁片冒出让人浮想联翩的白色烟气。他们像转动不休的风车一样往弹弓里装放在旁边的弹丸,握紧弓柄,拉开弓绳,嗖地一声将弹丸射出去。像一群被莫名力量驱动着的魔鬼一样。走出一道幽长的小巷,一家烧烤店赫然在目。三人走进去。那边有一桌坐着两个吨位很大吃水很深的体型硕大的男子,像是搁浅在沙滩一般搁浅在饭店;另一桌坐着几个谈天说地的人。三人要了三盘菜,一些烤串,几瓶啤酒。
“没关系,就喝今晚一次。”
阿芳有些顾虑,禾子劝说道。
三人举杯共饮,将月色滴进酒中。
闲暇时间里,禾子看了一眼手机,发现一条消息,学校的校长逝世了,原先的彩色相片现在也变成了黑白色。禾子大吃一惊,她有些不敢相信,前一个月校长还主持了一个论坛,精神也不差。于是大家感慨兴焉。
“因为什么死的。”
“脑干百分之九十出血,据说去了医院还和医生握了握手,但没抢救过来,下午就走了。”
禾子扭着手臂。她感到自己的手可以扭十八个弯。
“什么时候还是生命最重要啊,什么权啊名啊都是虚无。即便是校长,即便是特级教师又能怎么样呢。”
笤子扼腕感叹道。
“还是要加强锻炼,少喝酒。”
“不过也没什么,地球终究也会消亡的,人类也不免。”
单位同事纷纷悼念,痛定思痛之后,禾子也写了一则悼念文字:
学海沉星,哲人其萎。音容宛在,曷日而忘。垂范久远,山高水长。莫失莫忘,仙寿恒昌。爰陈玉醴,式奠琼浆。灵心有穆,介福无疆。
从后海回学校后,已是丑时,天空呈现出一种幽微的黑蓝色,云翳镶着红色的丝边。她们越过栏杆,在木铎上坐了很久。周围寂寂的,禾子放起音乐。不远处有晕黄的光亮,是路边错落的灯光。偶尔有一两个同样没睡的人走过去,不发出一些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