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最相思——王维传（第241章）

王维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情，将崔希逸和乞力徐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他长长吐了口气，看着玉真公主，一脸诚恳道：“公主，微臣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为崔将军歌功颂德之意。旁的不说，有一件事想必公主也是知道的？”

“摩诘，你的话我还会不信么？不知你说的那件事，是指？”玉真公主一边凝神细听，一边暗想，王维若不把她当做知己，怎么肯将这些告诉她呢？这样想着，心头不由涌起一阵暖意。

“公主，前年崔将军刚到凉州上任时，曾向朝廷上书，褒奖前任凉州节度使牛仙客节财省费，军储所积万计。崔将军这种褒前任之美而非据为己功的高风亮节，实在难能可贵。”

“唔，此事我自然知晓。后来，皇兄还派刑部尚书张利贞前往凉州核实，确如崔希逸所言，牛仙客得以入相。论起来，崔希逸倒是牛仙客命中的贵人。不过，此次朝廷上下如此非议崔希逸，却不见牛仙客为崔希逸说一个字，可见知人知面不知心呐。”玉真公主眉头微蹙，叹了口气道。

王维踱到窗边，看着远方，默然无语，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肃然，半晌才摇了摇头道：“公主，微臣明白，无论是皇上，还是朝廷上下，无不认为吐蕃是大唐的公敌，身为大唐臣子，就必须和吐蕃势不两立。若是对吐蕃心存恻隐之心，便是对大唐不忠不义。崔将军的痛苦，就在于他和乞力徐先有过约定，再率先违约。因此，他虽然战场凯旋，却对乞力徐深感自责……”

不待王维再说下去，玉真公主就走到王维身边，柔声道：“摩诘，我理解你，也理解崔希逸。不过，古往今来，兵不厌诈，在皇兄看来，对付吐蕃、突厥等蛮夷戎狄，自然可以不择手段。我记得崔将军去年率兵掩袭吐蕃成功后，皇兄提起此事，颇为炫耀。崔希逸对乞力徐的自责，若被皇兄知道了，不仅不会理解他，恐怕还会迁怒他和他的家人！如今朝廷上下如此议论崔希逸，恐怕皇兄已经有所耳闻了。摩诘，你也要小心行事才好，切莫落人口实。”

王维转头看着玉真公主，她眼里的关切和着急任谁都看得出来，心里顿时被某种柔软的东西触动了一下，忙低头抱拳道：“多谢公主提醒，微臣只是觉得，崔将军为人，胸中有丘壑，眼里存山河，他爱民如子，爱兵如子，一心一意为大唐效力，为百姓效力，身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唉。”

“摩诘，或许是我多虑，只是，人心莫测，世事难料，你一定要当心些。须知，这世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在凉州待了半年多，回长安后又和崔希逸走得近，指不定会被某些有心之人怎么议论？莲儿好事将近，你便是为了莲儿，也要小心些，是也不是？”

玉真公主娓娓道来，一字一句无不说到了王维心里。他抬起头来，久久看着玉真公主，忽然觉得，虽然认识她这么多年了，但今日却对她有了一种新的认识，横亘在他俩之间的那个鸿沟，仿佛正在一点一点消失……

“阿爷，义母，午膳已经得了，请阿爷和义母移步厅堂。”莲儿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王维和玉真公主不约而同退后一步，一起看向莲儿，莲儿忙掩嘴笑道，“莲儿打扰阿爷和义母说话了，莲儿先过去，阿爷和义母慢慢来。”说着，便转身一溜烟走了。王维和玉真公主相视一笑，也双双向饭厅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