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五十八:逝去的小林

初二的时候我被一个男生喜欢,那个男生叫小林,瘦瘦的,笑起来很阳光,喜欢冲过来摸我的头。
那时候胆子小,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事情,而且家里人管的严,也害怕影响学习,所以面对小林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就是极度的厌烦。但是他从来不以为意,每天还是猛跑到我面前,把他买的早餐递给我。要么就是在课间大叫我的名字,或者跑到我同桌的座位上深情款款的看着我。
那时候的青春,可能就叫做矛盾。一方面被小林的深情打动,喜欢这种被人关注关爱的感觉。一方面,又害怕犹豫,常常在夜里胡思乱想。
要说和小林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那倒从来没有。现在想来,确实是几件事。
第一件,就是出去春游,他从始至终都跟在我身后,嬉皮笑脸的跟我说话。本来是不想笑的,可是后来实在忍不住,就笑了起来。我笑他也笑,那天的春光真的很好。
第二件是和他一起去爬山,他骑着自机车带着我,我们一起穿越麦田,穿越田野,在四月的风里唱歌。爬山的时候很累,但因为他的鼓励,我一鼓作气。站在山顶的那一刻,我们相视而笑,春风的吹拂中,夕阳真的好美。
第三件事就是毕业,我们要去两所高中,他站在操场一句话都不说,但是能看到他眼角泪光闪烁。最终他拉了我的手,我试着挣脱,没挣脱出来。他说,我们的相会的人生可能在这里就结束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什么交集。说完我就哭了,他扭头就走,没有丝毫的停留。
第四件事情,就是高二的时候他来看我,意气风发的站在学校门口大喊我的名字。隔了一年多,他变得更高更瘦,头发剪得很短,目光温和。我们一起吃了一顿饭,有西蓝花和炒花生。他说他要去当兵了。说着话,他眼里的笑意如花。
他到部队之后给我写过一封信,我回了一封,说的不过是学校发生的琐事,还说学业繁重,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用回了。果然,自那之后,就没了他的消息。
后来读了大学,上课下课,日子平平淡淡,也没有人追。看到别人的恩爱甜蜜,有男朋友买早餐,生病了痛经了给买药,我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小林。可惜白驹过隙,彼此都消散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后来我问我自己,我究竟是不是喜欢小林的,我想是的,但是那时候究竟是因为年轻还是因为懦弱,怎么都说不清楚。有时候悲伤难过没有人倾诉,我也会想到他,但是人各天涯,有什么理由找他呢?究竟少了一些勇气。
岁月这种东西就像是硫酸,会侵蚀各种各样的东西,无论是容颜,还是山川河流。所以感情这种尤为脆弱的东西,在时间面前更是不值一文。
大一终归平平淡淡,到了大二,也有男生瞎了眼,来追我。和当初的小林一样,也不过是早上送个早餐,上课下课和我胡闹一番。追求我的方式没变,我的懦弱也没变,甚至逃跑的时候狠狠的摔了一跤,跌倒在水泥路上,腿磕的又酸又疼,忍着眼泪逃掉了。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小林的样子,包括小林说话的语气,在我的大脑中也已经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任是我如何思想,几乎是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
但是想不起来又能怎样呢,毕竟旧人如昔,不过过往。
大三劳动节七天假,想着就回了家。
因为四级没过,就想着好好看看书,好好复习一下,赶在六月的时候再突击一下。所以整个五一假期都是自己在家里,学的累了就拿起手机来玩一会儿,实在不行就狠狠睡一觉。
学到第三天实在无聊至极,就出去跑了一圈,那天下着雨,身上身下淋的湿漉漉的,回到家里就觉得有些疲惫,换了衣服,躺在床上就狠狠的睡了过去。
一开始睡得迷迷瞪瞪的,总觉得有些冷,然后身上一阵阵发软,怎么都睡不踏实。似乎是做梦,梦见有几个人来看我,但是他们究竟是什么样子,穿的什么衣服,甚至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
后来身上有点沉重,就醒了一次,看了看时间,九点半。这时候窗外的雨下的越来越大,整个窗户都黑了。听着雨声觉得特别舒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着之后就开始做梦,做各种各样的梦,奇奇怪怪的。但这些梦都记得不清楚,反正到处都是模糊一片。好像是有故事情节的,但是我不记得内容。
大概到了快一点的时候,小林忽然就出现了,特别的突兀。怎么形容呢,就像你在看一场精彩的电影,忽然插播了一条广告,拍这条广告的人还是你的熟人。
他就站在一片空地上,身后的背景包括周围的环境都是空白,我这样描述不太准确。他所站的地方却是一片空地,但是周围却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像站在一片白色的雾中。
他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身上穿着军装,但是军装湿漉漉的,鞋子也湿漉漉的,头发也是,甚至身上还在不断的往下滴水。而且感觉他就站在我的不远处,因为身上带来的凉气我能感觉得到。
他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把我看得都烦了,我甚至还想对他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不说话。虽然心里想说这句话,但是嘴上却说不出来。
他看了一会儿,又笑了笑,然后说道,我要走了,不回来了。他这句话一说完,我浑身上下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心里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的跟他说道,哦,好,那你去吧,看到喜欢的人勇敢的去追啊。
他听了我的话,眼神暗淡了一下,但还是笑了笑,对我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一定会的,你也一样…
他这句话说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忽然伤感了一下,很想很想跟他说,我其实喜欢过你,但是没说出口。
他看我没有说话,然后跟我说,你保重啊,我真走了。说完这句话,他似乎真的要走了,最后的时候忽然给我来了立正,嘴里喊道,敬礼,然后给我结结实实的敬了一个军礼,笔挺笔挺的。
这个军礼敬完,感觉就像是老电视剧里面的情景,他身体周围慢慢升腾起白雾,慢慢的模糊在了我的视线中。
梦做到这里,我忽然就醒了。莫名其妙的开始伤感,我想给他打电话,可是也没有他的电话号码。想来想去,想起来他给我写的那封信。可是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圈,那封信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倒了一杯水,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一直到天快蒙蒙亮了,我才又重新倒在床上睡去,一觉睡到快中午才醒了过来。简单吃了饭,就想着通过谁找到他的消息。可是一直折腾到下午的两三点,也没什么头绪。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他的一个发小给我发了QQ消息,说昨天小林去世了。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觉得有点假,压根就不相信。他慢慢的跟我说了事情的经过,我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小林的部队接受到抗洪抢险救灾的任务,小林是标兵,首当其冲。一天一夜没有休息,饿了就在大雨中啃一口泡面,渴了就喝一口凉水。最后洪峰下来,一个战友被冲走,小林都没犹豫,一头扎进了水里。战友救上来了,他却被洪水冲走了。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半个身子被埋在泥沙里,脸被泡的发白。口袋里还装着写给我的信,一直都没有寄出来,用塑料袋封着。那封信也是平平淡淡,说的也不过是部队的生活,但是在最后,他写了一句话,说不管岁月如何,他都会很努力很努力,就算是配不上我,最起码来看我的时候,也能和我坦然的坐在一起,回忆岁月也好嘛…
后来这封信辗转寄到我的手上,看到信,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怎么字还是这么丑?这句话说完,我泪如雨下,怎么都止不住。
后来直到毕业,我才谈个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谈恋爱期间,我把这件事跟他说了。他说,很欣慰有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喜欢你。因为这句话,我被他感动,我们长跑八年,去年结了婚。
本来我以为还会再梦到小林,可之后从来没有过,我想,他在那边过的也很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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