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七旬老人直播吞灯泡：“儿子，求求你放过我吧！”
作者：颜小乙
来源：颜小乙（ID：niduDJ）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直播的魔爪伸向了老人。
本应该安度晚年的他们，却被人推到镜头面前……
老人直播背后的阴霾
最近在抖音上，刷到越来越多老年人拍的小视频。
他们有的很搞怪，学着社会精神小伙，摇头晃脑跳拍灰舞。
他们有的很时尚，不爱粗布衫灰马甲，就爱跟着年轻人玩潮流穿搭，
短视频盛行的年代，给年近半百的老年人提供了“年龄只是限制，人生依旧澎湃”的可能。
他们优雅有趣的日常，刷新社会群体对变老的认知。
大量美好而丰富的老年生活，似乎让老去都不再是一件，忧心忡忡的糟心事。
如果人老了，可以像辰辰奶奶那样穿自己喜爱的汉服，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以像诺敏·何爷爷一样，驾驶飞机穿过沙漠和草原，一览山河辽阔。
那年轻与年迈，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年龄只是记录岁月时长的数字，衰老也不过是顺应大自然法则的过程。
不足为惧。
问题是，当社会越加偏爱窥探老年人多姿多彩的养老生活，希望借此给年轻一代注入强心剂时，
人性欲望逐渐走向失控，嗅出商机的恶鬼，开始奴役老人为他们赚取金钱与流量。
ID名叫“吃货凤姐”的大妈，是一个走极端行为表演，博眼球博关注的老年网红。
在她视频列表里，你能看到很多令人瞠目结舌的表演。
比如，吃电灯泡，吃仙人掌，生吞金鱼等，自称爱好是吃一般人不能吃的东西。
比如，往自己身上挂点燃的鞭炮，炸得自己四处逃窜。
徒手抓二响雷，直接炸到手流血。
又或者，拿棍子打自己，在鼻孔嘴巴里插满点燃的香烟。
她的每一个视频，几乎都在挑战身体极限，神情看起来还很享受。
每天评论区里，都提醒大伙双击666，求关注求送礼。
这种以伤害身体为代价的蹿红，让疑心的网友开始怀疑，
出格的表演，到底是自愿，还是遭人强迫？
某次直播，有网友直接评论区里发问：
“如果是被胁迫就把眼镜摘掉。”
没想到，大妈真的把眼镜摘掉了。
更难以置信的是，作案人正是她亲儿子。
丧心病狂的儿子，逼着半百的老母亲，拼着老骨头当自残的小丑给大众取乐。
最后没有丝毫悔过，甚至把调查结果，和稀泥成与母亲联手策划，就此不了了之。
想想就觉得窒息难过。
这世上，不是所有老人，都有强烈的表达欲和展示欲。
可金钱是无底的海洋，荣誉、良心和真理，都可以淹没其中。
多少老人看似欢乐享受的夕阳生活，不过是下半生的煎熬，拼着老命给年轻人谋利益。
镜头下，老年人归园田居，宁静致远的美好，
很可能只是年轻人谋划下的一场营销骗局。
被困在镜头里的老年人
老年网红的红火，使得大众对他们的称呼换成了「银发族」。
高贵独特的称呼背后，实质是一种疯狂营销策略。
每个活在手机屏幕里的老人，或许背后都隐藏着急功近利的索取。
湖北65岁主播燕子姐，为圆儿子富二代美梦，做起了全职主播。
她没什么一技之长，能播的就是煮饭唱歌。
从天亮的清晨，播到深夜的凌晨。翻来覆去地唱，唱到喉咙沙哑，精神疲倦，
问她为什么要熬夜直播？
只因，“儿子说晚上看的人多，再说老年人也没什么瞌睡。”
你看，老母亲有多伟大，为帮身强体壮的儿子赚钱，连觉都可以不睡。
可即便如此卖力，换来的，也不过是零星打赏，与粉丝送来的一袋豆腐皮。
儿子嫌她没本事，索性拉着母亲化浓妆，穿上吊带直播博眼球。
辛苦大半辈子的老人，后半生还得卖着老脸，穿得像风尘女子为儿赚钱。
“我这都65岁了，口红擦得像吃了小孩，那个裙子都快垮到肚皮上了，就那么几条评论，都在骂我装嫩，人都笑话我。”
困在直播间里的老人，为了儿子荒唐的梦想，熬着体力，拼尽全力。
比起年轻网红，老年网红面临体力上的致命劣势。
为了突破重围，迎向风口，站在素人老年网红背后的亲人，
开始像葛朗台一样，如挤奶似的，榨干老人身上剩余价值。
76岁满头银发闫奶奶，近乎天天通宵直播14小时，凌晨2点到6点必定在线。
评论里的网友都睡一觉醒了，闫奶奶还撑着疲惫直播。
80多岁老爷爷，衰老到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每天凌晨扯着嗓子，咿咿呀呀唱歌。
有时直播还能看到他眼眶微红，像是哭过的样子。
多少古稀之年的老人，被迫下岗再就业当社畜，过007工作制。
熬的是时长，拼的是老命。
长时间直播，并没有如期带来高收益，
闫奶奶通宵在线，每天收入也仅个位数，每月收入不超过1000元。
如此燃烧生命，换微薄报酬，她能熬多久？
现如今，短视频正在围捕老人。
尤其是以亲情之名绑架老人。
抖音上，有个叫做“肖剑彬”的男人。
他的关注列表、发布作品及喜欢视频中，几乎清一色全是老年人。
评论区里，他和很多老人互动亲昵，当人儿子，喊人妈妈。
等时机成熟，会给人留微信和手机号码，进一步拉近彼此关系。
他的朋友圈里，全是转发老年主播的直播链接。
他就像房产中介，广撒网捞小鱼，能带走一个是一个。
只要引导老人开播成功，他就会从中获利，得到平台奖励。
接着，就是割韭菜的培训机构登场，以“培训完就能成为网红”为由，掏空老人钱包。
据传，网上某老年网红培训学校，已有差不多1000多个老年人报名。
可怜老人躲过电话诈骗，躲过保健品传销，却依旧躲不过，短视频时代的重重套牢。
在贩卖银发族的大量需求之下，种种畸形乱象层出不穷。
打着展示「银发族」生活日常的旗号，把他们当成财源滚滚的摇钱树，不断压榨老人的晚年。
多数所谓的老年网红，不过是被亲情和市场绑架的廉价劳动力，沦为金钱流量下的献祭品。
新一轮隐形违法犯罪
据《中国发展报告2020》称：
截至2022年左右，中国65岁以上人口占比将达到14%，实现向老龄社会转变。
预计2050年，中国老龄化将达到35%的峰值，65岁以上人口占比将达到27.9%。
这就表示，越往后，中国老年人口消费潜力将急剧上升。
2050年，将达到106万亿元左右，成为全球老龄产业市场最具潜力国家。
老年人就相当于一块待价而沽的大饼，摆在一群年轻饿狼的中央。
资本家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上绞刑架的危险。
在市场巨大利益裹挟下，时代没有抛弃老年人，因为他们身上还有利可图。
去年快手上，看到一个生活在俄罗斯，名叫海哥的中国男人，
他的人设，是给孤寡老人送爱心的中年好大哥形象。
尤其爱给身体状况很不好的老人，送高浓度烈酒，说是老人好酒。
或许出于对弱势老人的同情怜悯，他的直播间总会挤满了看热闹的粉丝。
画面里的老人，落魄瘦弱，住在破旧透风的房子里，苟延残喘。
他抖抖索索地接过男人手里的烈酒，感激地朝对方微笑致谢。
老人不知，站在他面前的，压根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图的，是他够穷够老够有看点，他活得越是凄惨，越是换来流量爆棚。
就连老人看起来时日无多的命，都是设计好拿来当噱头的工具。
一群粉丝和男人在竞猜，何时能用酒精把老人送走。
评论区里，大批人叫嚣着火化炉预定，为老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狂欢。
鲁迅说：
“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
谁能想到，1918年《狂人日记》里写满的吃人怪象，2020年里还披着仁义道德的皮在上演。
当资本对老年群体发起圈地运动，当老年人被流量明码标价，
越盘越大的银发网红市场，出现红眼人突破法律道德底线，以博取巨额利益，
还真不是杞人忧天的事。
2017年，快手“杰哥”和快手“黑叔”，因网络诈骗罪被判三年多刑牢。
同样是看好银发族市场，比起费力捧老人出道赚钱，他们选择了更加方便快捷的方式。
利用贫穷瘦弱的老人，来做慈善骗钱。
镜头里，一群老人躺倒在地，镜头外，一群看客默默泪流。
积贫积弱的山里，一位百岁孤寡老人，他已经很多年没尝过肉是什么滋味了。
当年轻人进山，给他们钱，送他们生活品，老人们天真以为是天降好运。
实际上，是用200元价值的物资，3万元的假意捐款，换回20多万元的巨额打赏。
汲汲营营的牟利者，考虑的永远是荷包里的钱，而不是站在眼前的老年人。
更不幸的是，如今像他们这般踩着红线，借助老人圈钱的人，已越来越多。
甚至于，他人家庭里走失的老人，都会成为陌生人镜头里圈粉的常客。
在他们眼里，老年人的存在，大概只是一张好拿捏的人型钞票，等着被人写上价值。
每每想到这，我就不寒而栗。
有时候，我总在想，短视频时代，于老人而已，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虽说他们借此打开一扇展示自我的舞台，但并不是所有老人都喜欢如此生活。
更何况，零风险高利益的拍摄，自然而然催生贪婪欲望，平台管理如果不到位，受苦受累的只有老人。
现如今，在主流吹捧银发族出镜的语境中，已经听不到他们真实的声音。
只要画面足够有趣，还有谁会在乎他们自由快乐与否？
与时代脱节的老人，如果只是为了自身残余价值，
被亲情市场捆绑着，用不健康，甚至伤害身体的方式去追赶世界舞台的话。
我希望镜头前的每个人，都坚决说声不，不看不听不打赏。
我们可以欣赏积极真实的老年生活，同时不要纵容压榨老人博噱头的视频。
这是身为观众的我们，对屏幕后受苦的老人，有且能做的最大善意了。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
这座山下，压着许多煎熬的老年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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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插图来自原公众号。
作者：颜小乙，90后女作家，关注颜小乙（ID：niduDJ），百万新青年聚集地，看不一样的世相，写不一样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