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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丁兴农
每两天与母亲通一次电话。这是铁律,雷打不动。这是一个周日,在将要结束通话时,我说:妈,下周三去看你。妈说:不用来,等你爸爸生日时来吧!我说:还有两个多月,我还是去吧!妈语气迟缓地说:你不忙吗?八十七岁的母亲衰老得很快,记忆力远远不如去年,有时一件事说三遍,也时常忘了吃药。腰身更加弯曲,坐下想起来,似乎要耗尽全部气力。走路总要扶着墙、扶着门、扶着桌子。如果此刻刮来一阵不大的风,也能把老人吹倒。这是我最担心的,我担心母亲一旦摔倒了就再也起不来了。母亲有心脏病,心衰竭。常常感到胸闷、气短和心悸。晚上,经常听到母亲睡不着觉的叹气声。叹气的声音不大,却震荡得我心痛。就不能入睡,就想母亲,就想在生产队干农活的母亲。一个体重不过百斤的女人却硬是像一个男人一样劳作。全家七口人老的老小的小,就她一个劳力,她要用一双瘦肩支撑起这个家,因而也就付出比别人几倍的努力。挑水、收麦、耕地、锄地等这些需要男人干的活他都去做。累得实在直不起腰,就趴在地上,爬着干农活。母亲没有文化,她的远方没有诗,只有不能让一家人饿着这个朴素的目标。如今母亲老了,弱小得像庄稼地里一株被秋风吹瘦了玉米秸。被病痛折磨得难以忍受时,就常常自言自语:“不如闭上眼算了。一了百了。要不是挂着你爸爸我就走了。你爸爸没人做饭连顿饭都吃不到嘴里。”好像母亲的终极目标是为了父亲而活着。什么是老伴?在母亲身上我找到了答案。父亲看电视新闻,母亲也看,看不懂就闭上眼睛睡觉。听到父亲关电视的声音。母亲就睁开眼说“完了吗”,就捶捶酸疼的腰,扶了门,回房间睡觉。父亲每天早晨有遛弯的习惯。母亲起得早,饿了只吃到饭的一半,然后等父亲回来,陪父亲一起吃下一半。我的床在父亲的书房里。一次,我购物回来,发现我的被子被伸开了,就问:谁在我床上睡觉了?妈说:“我,你爸爸在这里看书,我在你床上躺了一会。”我明白了,老伴就是经过岁月长期打磨后的不离不弃。母亲敬重父亲,常以父亲为楷模教导我们:“我刚来那一年,你爸爸穿的衬衣像筛子底一样都舍不得扔。只有一双袜子,连双替换的都没有。”这是母亲讲了一百遍的故事,“你爸爸对自己舍不得,可顾了咱全家了。那一年全村人家家都有饿死的,就咱家没死人。那年,你三叔饿得坐在门槛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多亏你爸爸拿回家的钱,救了一家人。”母亲说的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事。父亲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的顶梁柱。我的二叔曾写过一首叫作《长兄如父》的诗,来歌颂我的父亲。昨天早晨 ,我从外面买菜回来,开门,看到母亲趴在沙发下面。“妈,你怎么了?”我着急,扔掉水果 ,奔过去。“找出来了。”母亲手里捏着一毛钱硬币。我一下坐在沙发上,心仍然“砰砰”直跳。母亲似乎没发现我的焦急。从她的房内端来一碟银色的一角钱硬币:“看看我捡的。”我没说话。母亲就端着盘子颤颤地回了屋。看着母亲背影,我充满自责:出门回来,一换衣服,兜里总是滚落几枚硬币,懒得捡拾,却害苦了母亲。经历过苦难,从旧社会走来的母亲倍加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生活。一次,我把一些长了黑色斑点的馒头扔进了垃圾桶,引起了母亲极大的不高兴。她一边从垃圾桶里捡拾馒头 一边说:“你奶奶专吃坏了的枣、桃子什么的,人家活到九十多岁,也没吃出病。”我无语了。可是,我断然不能让母亲吃霉变的食物,又不能惹母亲生气,于是 ,我像做贼一样,每次出门就带走几个馒头。请原谅,我不是不珍惜粮食,我更珍惜母亲被岁月熬干了的身体。
作者简介:丁兴农,男,原籍山东齐河县,1959年9月出生。退休前,在胜利日报社任记者、编辑等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