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文 | 暗自庆幸自己，尚有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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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正文的诗
▌隐 喻
我要说的是，在守口堡
看到的一些杏花
有的像糖纸，被三月的风剥开
露出柔软的蕊和甜甜的蜜
那么多看花人，他们并不知道
温柔蚀骨，甜蚀齿
有的像灯盏，高高的挂在枝头
为游子照路，为深埋地下的娘
照路。他们
一个要出走，一个要回家
有的像小药片。纯白，或微粉
多苦多病的尘世啊！我们
多么需要清火，解毒，消肿，止疼
补补钙
▌在录古咀我羞于跟一树梨花比白
就像我不能跟天比高
跟地比厚，跟帝王比权力和手段
在录古咀，我羞于跟一树梨花，比白
我应该跟野草比出身
跟蜜蜂比辛劳，跟风
跟时间，比谁更寂寞和虚空
愧疚啊！我竟和梨花一样
白天接受日照，夜晚接受星火
五曜升隐，四节轮回，而我
不开花，不结果，枉费水
和口粮，甚至枉费
脚下，一寸土
头顶，一尺光
▌这个春节我仿佛被折叠
一切都被置于一个很深的背景里
我被捆住手脚，然后推向一道
深深的褶皱
像一只蝙蝠，时而飞翔，时而倒悬
以燕雀为伍，甚至远远不如
以蚊蝇为食，甚至还吮吸
石头里挤出来的汁水
比黑本身更恐怖啊
世人在未知的阴谋里诅咒我
我只有躲得更深
我的世界，没有黎明
▌我和一座山互为表里
把自己搬上山顶的
是我自己
把自己当作一块石头
搁置在山顶的，也是我自己
目力所及，很远
目力所及，很虚无
如同一切形而上
我和一座山，在哲学的层面
相互承载
它背着我，我也背着它
我穷尽一生和故乡背道而驰
最后发现，我原来是
它最陡峭的一面断崖
▌落 日
不得不惊叹，最美
恰恰在沉沦之前
天与地也显得格外慈悲
无边的暖从天际涌起
山、水、草木
鸟兽，或人迹
都归于静定
这时，有风也恰同无风
无风也恰同有风
洞若观火
这人间唯一的睛瞳
我知道你还会继续沉落
就像我，还可以继续忍受
更大的空旷
和孤独——
▌在异乡
把头埋下去，和时间一起
陷落。种花的人
绝对不能错过三月，不能错过
余生里一寸一寸变短的光阴。
仿佛一朵走失的浪花！但我
深爱着这无情的流水，深爱着
这寂寥苍远的时空。
并暗自庆幸自己尚有事可做，
暗自庆幸自己，尚有故土
可以皈依。
赵正文: 中学教师，河北保定人，现居山西太原。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派度诗刊》编委，唐河文学创作学会副秘书长。作品见于《诗刊》《诗选刊》《黄河》《山东文学》《神州》《散文诗》《散文诗世界》《荷花淀》《朔风》《山西日报》《大众阅读报》等。散文诗作品曾两度获得全国散文诗大赛金奖，作品入选多个年选选本，其中《写意壶口》入选《中国散文诗一百年大系》。参加2013和2014届全国散文诗笔会。有集《杖藜行歌》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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