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国平作品《沙枣树的故事之冬捕》（纸刊备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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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枣树的故事之冬捕
文/焦国平
小纪脱掉皮大衣，把棉手套扔在上面，拔掉旗子，开始打第二个冰眼。刚才他们在老职工的带领下打了一个很大的长方形的网眼，出了一身汗。现在打的是用来窜杆子的小冰眼，只有杜丽协助。杜丽也是天津知青，她个子比小纪略高，吐气若兰气质若竹，说话做事很招人喜欢。左右每个插旗子的地方都去了一组人。旗子是由懂气象、知鱼性、会看地势的专人插的。——冬季群鱼聚集，形成窝子；围着窝子插旗，然后打眼、穿杆、下网。窝子选的准不准，决定收获的大小。
小纪打冰镩已轻车熟路，这是他第二年参加冬捕。去年连长教他打冰镩，一个冬天下来，手上打满了血泡，血泡退去又磨出了老茧。现在他们常伸出手比谁的老茧厚，把它视作劳动者光荣的资格。打了几圈，杜丽开始清冰。
小纪支着冰镩四下里望。一切都是纯净的白色，只有岸边的苇黄和天边的山褐勾画出冰海的轮廓。而眼前一组组劳动的画面，俨然是雕塑大师激情创作的佳品。呵，多么壮美的景象！
去年，他们天津知青分配到沙枣树工作，老连长对他们说：你们能从条件最优越的大城市来到最基层，说明身上是有精神的，现在需要用这种精神去解决实际问题。有多少艰苦就有多少坚强，有多少努力就有多少光芒。这些话他们马上就理解了。
两个年头了，他们从老军垦身上学到了很多。已然习惯了一菜一馍的生活，赏到了简单的真味；学会了用忠诚的心看社会，做好平常的事，做一个善良的人；深刻体验到，饱经风霜的路途上身边温暖更多， 历尽千辛万苦才会见到真心的微笑。他们的生存能力得以提高，从此在生活、劳动方面，也再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困难。
司务长送饭来了，同时带来从师里逐级传达下来的“今天有寒流”的紧急通知。连长立刻命令大家，边吃边干尽快下完网回家。
午饭是糖饼和清茶，昨天是包子和清茶。大家急忙领上吃的，一边吃，一边穿杆、扭矛、走钩，或推绞盘、拉水线，或跟网、拉网…
活干完了，寒流没有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坐上马车回家。远远地可以看见那棵沙枣树的影子，它是路标。但离它的距离越来越近，反而看不到它了，却清楚地听到了呜呜的呼啸声。暴风卷着冰面上的雪疯狂地追来了。风雪的力量强大而无情，它一下就把天地搅在一起，使世界回到原始混沌状态。找不到方向了。连长让马车停下，绑住马的前腿，把麻袋和棉垫子盖在马背上，自己和几个老职工挡在马车前形成一堵墙，叫其余的人在人墙下挤在一起。雪粒像箭一样射在墙上，寒流像针一样扎在墙上。小纪顶上去固执地与一位老职工换了位置，杜丽也这样做了，其它几个知青都这样做了。看着他们已经把自己的身心都交付出去、信念无比坚定的样子，连长和老职工们都非常感动：“真是好青年！”
自从他们来了，沙枣树多了文娱活动，多了欢歌笑语，到处回荡着青春的气息；人们的桌上床头出现了没有过的图书杂志，阅读变为常态；闭塞之地传播开天南地北的音讯，大人小孩子的心都大了 ；越来越多的人学会了打乒乓球、羽毛球、篮、排球，各种运动的训练和比赛不时进行。
人气和精神的鲜活给沙枣树带来了生机——一排排房屋镶上了砖沿，粉刷的洁白明亮。路两傍种上了树，修建了彩门。安装了发电机，用上了电灯……，沙枣树日新月异，发生了深刻变化。
“有这些知识青年真好！”大人小孩发自内心这么说。
雪在人墙后面成了堆，所有的人把自己膝下的雪用身体往两边推，这样在马车后面形成了一个雪窝。正面有了阻挡，风雪则从头顶上更猛烈地袭来。小纪的脸及皮帽边沿结满了冰碴又封上厚厚的一层雪，杜丽要给他抹掉，被老连长制止了，“这些冰雪能起保护作用。大家也可以把脸埋在雪里，免得冻伤！”
持久的狂飙的极限过去了，寒流的连续的最大侵犯又到来。大家的手脚耳鼻唇已麻木，马也冻得瑟瑟发抖。连长跐开一块冰面从纹路上判断方向，然后牵引马车招呼大家走起来。在狂风喘气的霎那间，天际的影子忽儿闪见，因此明确了大致方向，大家放开速度前进。星星的亮点在晃动，看到了，那棵沙枣树上有人拿着手电筒在导向。
寒流过去了。起网。于是有了朗朗晴空下的欢呼雀跃！
转眼四五十过去了，过去了的就成了历史，很多东西都被岁月风化了，唯有精神的东西留下来。用精神力量书写的历史，无论你喜欢不喜欢，它都会灿烂。
（注：沙枣树，地名，为新疆渔场二连）
【作家档案】
焦国平，新疆人。以读、写为乐。读生活的诗，写诗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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