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吴学人：“干政”日涂控股背后的真实意图
【编者声明】
这是执掌吴德南集团的吴学人罕见的公开接受媒体专访，谈及他向日涂控股发出股东提案书的原委与期待达成目的，回应了坊间传闻，并从中透露他一以贯之的经营哲学，以及可能带给日涂控股（包括双方合资的立邦涂料事业）的改变。
吴学人，吴德南集团统帅。1976年毕业于东京大学工学部。1985年成为立时控股国际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1988年开始统领吴德南集团。2012年成为新成立的立时国际有限公司董事，2014年成为日涂控股董事（现在依然在任）
日本涂料控股株式会社（Nippon Paint Holdings Co.,Ltd.，简称“日涂控股”）正在遭受冲击，其持股39%的最大股东、新加坡吴德南控股集团（Wuthelam Holdings，下称“吴德南集团”）此前提出股东提案书，要求在最高限额10人的董事会中安插6名董事成员。
吴德南集团从1962年开始便与日涂控股进行合作，至今已经50余年。作为为日涂控股半数以上营业利润的贡献者，以及长期合作伙伴，吴德南集团为何在这一时间点提出股东提案书？同时担当日涂控股董事的吴德南集团统帅的吴学人（Goh Hup Jin），在接受Diamond Online的独家采访中道出了真实意图。
实现股东价值最大化
记者：此次以最大股东的身份向日涂控股提出股东提案书，要求包括你自身及其他公司外的5人作为董事候补，这已经超过了日涂控股董事会成员最高限额的一半席位。首先想听一下做出这一决定的理由。
吴学人：我们只是寻求“股东价值的最大化”而已。在日本，股东的地位甚至不如员工、客户、业务合作伙伴等，也就是说它位于企业所有利益相关者的最底层。此外，日本企业热衷于用无论何种情况都解释得通的“提升公司价值”这个词，以让每一个利益相关者都能够感到满意，到头来股东再次沦落至次要的位置。
尽管这“很日本”，但是最近我们发现，机构投资者在日常实践过程中，包括对约定在投资对象企业的股东大会等中行驶决议权等行为的《管理守则（Stewardship Code）》，以及以强化股东利益等为目的的《公司治理守则（Corporate Governance Code）》之类准则的制定，逐渐加深对“股东价值”的理解，也因此逐渐形成了适合提出重视“股东价值”的一种环境。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能够构建以实现“股东价值最大化”为目标的公司治理结构体制，我们提议选举包括我在内，另加其他5名公司外部董事进入董事会。
只为植入意识形态
记者：这种设想是否就意味着日涂控股的管理团队不具备（实现“股东价值最大化”的）能力？
吴学人：不是的。不仅仅是日涂控股，大多数日本企业都做不到。这是因为日本企业自身并不会这样去考虑。因此，我的想法是向日本企业植入这样一种“意识形态”。
尽管一直以来我都有这种想法，但是说实话，如果是放在10年前（就这样做），我想绝对是要失败的。但是，逐渐地这个外部环境就形成了。在此基础上，作为我的第一次实践，我就从我们作为最大股东的日涂控股着手。这之后，如果类似的企业能够得到推广，我想将能够改变日本，让日本成为更伟大的国家。
记者：话说回来，如果占据董事会成员过半数的6名董事候选提案获得通过，难道不会让外界更加疑惑“这不就是收购吗”？
吴学人：这绝对不是所谓的收购。我们跟日涂控股，今后也将在现在的基础上一起向前发展——我是这样考虑的。
当然，要想导入此前从未有过的“意识形态”，也是十分困难的工作，这个过程中必然需要支持的“力量”。因此，我们需要志同道合的朋友和伙伴。
希望以第三方视角监督经营
吴学人：尽管如此，在这里我不希望被误解的是，自始至终他们都是“独立董事”。对于“股东价值最大化”（的实现），他们能够从独立客观的立场出发，作为全体股东的代表监督企业经营，（对于企业而言）这样的董事会是不可或缺的。因此，我们向精通多种商业领域、持有多样化知识的5个人发出请求，让他们担任“独立董事”。
记者：在5名候选人当中，以曾在野村证券任职、现担任佳斯达克（Jasdaq）证券交易所社长的筒井高志为首，加上曾在三菱银行和雷曼兄弟任职、现任三菱UFJ证券投资银行本部长的中村昌义等，无论是所处领域还是经历都比较分散。对于这样的5名候选人，你和他们是否曾经相识？
吴学人：总的来说我在日本也算小有名气，因此就有了跟各个领域的各种人见面的机会，在那之后开始有交流，相互之间谈到很多话题。对于我的想法，他们都一致表示赞成。
这样说来，这5名候选人都是“日本应该以‘股东价值最大化’为目标”这种思想的“信徒”，并且在此基础上付诸行动。有了这5个人（的帮助），我们就能够创造新的时代。这样想着我们就提出了股东提案书。
记者：但是，这5个人跟涂料行业并没有交集。
吴学人：这样正好。因为他们之前经过了各种领域的历练，自然也希望能够活用积累起来的知识和能力。大家需要注意的是，这次的股东提案书提出的是增设“独立董事”，对于公司（经营管理）层面的执行，从外部尤其是股东的视角去审视显得尤为重要。
而且，对于他们来说，要了解涂料行业并不需要很长的时间，有个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了。大体上是这样。在我的公司的管理团队中，几十年来尽是一些从其他领域转行过来的人。
由于是活跃在其他领域的人，他们不仅仅可以看到日涂控股的长处，也能看到弱点，并有可能会带来一些并购交易等。我认为这比只了解涂料的人要好。
收购艾仕得失败并非原因
记者：提到了并购的话题，在这个时间点提出的股东提案书，莫非也有去年日涂控股对美国涂料巨头艾仕得提出的1兆日元的收购却最终以失败告终的原因？
吴学人：确实，关于收购艾仕得我是提出反对意见的。那并不仅仅是我，而是整个董事会做出了终止的决定。
另外，这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但又不是唯一的原因。为了让日涂控股和合资公司（指立时集团）一起得到提升，尽管我成为日涂控股的董事，但在这期间，我也一直认为公司在“股东价值最大化”方面存在问题。如果日涂控股能有这样的觉悟，它将得到重生，成为伟大的公司。我是这样想的。
记者：但是，“股东价值最大化”这样的措辞难免也会让人感到似懂非懂。具体来说应该怎么做？
吴学人：一言以蔽之，就是“EPS（每股收益）”。也就是说我们要去思考它最终能够达到哪个高度。所以，我们就要去提升股价，提升PER（股价收益率）。
但是，这样一说可能就会有人质疑，在日本“难道不是奉行只看利润的利益至上主义吗”？还有人可能会说，建立在“榨取”他人基础上的利益至上主义让人厌恶。但是，别忘了我们是以盈利为目的的企业，也即“for profit”，正所谓无利不起早，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我并非激进派”
记者：这种想法是否得到日涂控股管理层的理解？
吴学人：我认为这个想法本身是可以理解的，但我也不否认在“价值观”上存在差异。对于此次股东提案书，也存在“难道不会损害少数股东和散户的利益吗”这样的疑虑。但是说到底股东无非个人，所以，我相信不会有股东会对提高EPS的事情有所抱怨。
另外，之所以称之为“独立董事”，就绝对不会有“支配”公司这样的想法。我们只是希望灌输我们的思维方式，建立新的意识形态。
记者：吴先生属于激进派吗？
吴学人：唯有这个我要旗帜鲜明地进行否认。日本有着不同的价值观，因此可能我给外界的印象是那样的，但我绝对不是激进派。
只是在提出股东提案之后，观察周围的人的反应，我也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并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一些积极的人会说，“一直在等吴先生的出现，为什么不早一点提出提案书呢？”或者说，“吴先生不够彻底啊，自己做社长的话不是更好？”等等。
另一方面，也有人说“所谓股东价值最大化的想法可以理解也很难反对，但是这里可是日本啊，如果不按照日本的常规去做的话……”来劝诫我。如我预期的那样，没有人说我的想法是不对的，也没有人说我的做法行不通。
但是，举例来说，瑞士人均名目GDP超过8万美元，与此相对应日本只是3.8万美元左右。当然，GDP高的话并不代表着生活幸福，但是我是一名商人，所以就会认为（数值）高的就是好的，在这方面日本也是很有实力的。因此，我个人的想法就是希望日本早日成为“资本主义”国家。
关系不会清零重启
记者：日涂控股方面在前些日子的年度决算见面会上表示说“没有完全否定的打算”，“也不是说要积极地接受”，表现出摇摆的姿态。请问今后两家公司的关系会不会回到原点，一切从零开始？
吴学人：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虽说不是很理想，但两家公司的关系今后依然保持目前这种状态。日涂控股是十分了不起的公司。
只是，尽管大家都对我说“涂料行业格局重塑正在全世界范围内铺开，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不就无法做到‘剩’者为王了吗”，但是在我看来，不过是“不知你所言何是”。难道说只要格局不重组，日涂控股就能够“剩”下来吗？在双方合作初期，大概30年前，（日涂控股）在世界（涂料行业）的排名大概是十几名，而如今，就算没有出现行业格局的大变迁，我们也已经排在世界第四位。
记者：你认为日涂控股今后应该怎么做才好？
吴学人：虽说这是个非常保守的战略，但如今在不断前进的基础上使其变得更加强大难道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吗？作为其中的一个战略，我认为并购是很有必要的。但是并不是说要实施大型并购，它应该是一个可以预期的低风险高回报的事情。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案例。
记者：这样说来，果然还是要在中国市场实施收购吗？
吴学人：虽说不一定，但是常规地去考虑，在紧邻自己地盘的区域寻找收购对象的话风险就低很多。当然，就算距离比较远，根据不同的情形，比如对象企业管理层的能力非常高，或者具备技术上的协同效应，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收获。因此，也不能否定这种（远距离收购的）可能性。
但是，我认为我们在中国做得不是很好。仅是在中国，如今据说已经具备大约4兆日元（1兆日元=1万亿日元）的市场规模。这其中日涂控股（或者说立邦涂料）所占据的市场份额还很小，我希望在现有基础上再扩大3倍。我们要在一定的市场区域建立起支配地位，实施“主导战略”。当然也希望在所有的区域都能够凭借“主导战略”的实施取得绝对的市场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