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大兴风云 1
引子
繁华的街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似乎比往日还要拥挤些。
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书生站在路口,四下张望一番,轻轻叹了口气,扭头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面善的年轻男子,忙走了过去。
“请问兄台,罗家巷怎么走?”
那两个年轻男子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个头矮小的那个道:“我们并非大京本地人,也正在找这罗家巷呢。”
灰衫书生一怔,细一打量这二人,发现他们穿的是读书人出行时喜着的远游服,便试探着问:“二位也是赴京赶考?”
“不错,”说话的这人肤色较深,偏偏穿了件绛紫色远游服,愈发衬得脸庞发黑,不过性子倒是颇为开朗,笑着答道,“在下栾少拙,这位是我的好友丁肃,我们都是从代州赶来的。”
丁肃相貌英俊,白衣飘飘,看起来颇有出尘之感,可惜满口牙齿长得有些乱,因而不喜说话,只拱手向灰衫书生行了个礼。
灰衫书生忙回礼道:“见过栾兄、丁兄,在下唐令远,也是赶考学子,家在霍寨沟——”
栾少拙插话道:“霍寨沟?那里离大京并不算远,唐兄为何也早早来了?”
唐令远点头道:“栾兄说得是,只是家中小妹年幼吵闹,我便提前赴京,想寻个僻静地方温习书本。”
“英雄所见略同,我二人也是要住到罗家巷的,这三个月正好能相互照应。”栾少拙笑道,“不过,眼下我们都需要别人照应——这罗家巷到底在何处?”
唐令远与丁肃也笑了,三人一起向其他路人走去。
第一章 访客
我终于又能跳上久违的墙头晒太阳。
回到大京已有半个月,我几乎每日都要在这北城墙上待一段时间,坐在熟悉的城墙上,看着一如既往平静生活的人们,只是那种心无旁骛感觉,却再也回不来了。
与慕良道别后,我们马不停蹄赶回大京,凉世一不出意料地不见人影,陆休连钦臬司也没回就直接进了宫,向皇上回禀案情,那封不知何人塞于他枕下的信,自然也作为罪证一并呈上。
徐丑一等人已按例律或斩首或流放,唯有吴瀚海,皇上迟迟没有下旨要如何处置,毕竟是驸马,山光公主一定会苦苦哀求皇上放过他。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事发生,引走陆休的人,想要毒死我的人,给陆休送信的人,甚至包括那个奇怪的异邦美人,都如不曾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气越来越热,我在城墙上坐了将近一个时辰,心中仍旧静不下来,反而越来越焦躁,于是站起身来,打算回钦臬司找陆休再商议商议。
“北境急信!闲人避让!”
刚站起身来,就听城外传来高呼声,我好奇地扭头看去,就见一个外军打扮的兵卒骑着军马飞速向城门驰来。
守门中军一看,忙招呼城门附近的百姓让出通行道路,一人一马很快到了城门前,那兵卒狠狠一勒缰绳,军马长嘶一声,高高扬起前蹄。
“北境急信,张将军呈给皇上的。”
北境的张将军是平疆将军张牧屿,此时他正率外军与金丹大战,突然传信,不知是报喜还是报忧,我暗暗地想着。
守门中军似乎与我想到一起去了,一边查看文牒,一边问道:“北境打得怎样了?”
报信兵卒倒也不隐瞒,直截了当道:“自然是大胜。”
闻言,周围百姓个个面露喜色,交口称赞不已,守门中军行了个军礼,痛快放行,骑马兵卒又一路喊着向皇宫飞驰而去。
我也觉得心情舒畅,与金丹交战已半年有余,虽说一直是大兴占上风,但始终未能给金丹痛击,如今终于有了捷报,真痛快!
回到钦臬司,我直奔陆休寝舍,却发现空无一人,只好怏怏地走出来,准备去鸽舍找泰叔聊聊方才的见闻,泰叔也是行伍出身,听到大胜金丹的消息,一定也很高兴。
“陈觜!”墙头上忽然有人喊我。
我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乔江,整个钦臬司只有他喜欢趴在墙头与人说话,我轻功那么高强也没这样做过。
“又要干嘛?”我懒洋洋地抬头。
“什么叫'又’?”乔江翻了个白眼。
我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好心与你通报,你却是这么个态度!”乔江叫道。
“通报什么?”
“哼,先跟我赔罪,我再告诉你。”
我作势要跃起:“你是要打架吗?轻功与拳脚,想比哪个?”
“别别别!”乔江忙摆手,忿忿道,“不说轻功,就连拳脚,自从你跟着陆老大学了功夫,我哪里还能打得过你!”
我听得直乐:“那你就老老实实说话。”
乔江又翻了个白眼:“有人找你。”
“谁?”
“不认识——”乔江在我开口骂他前又抢着道,“是个特别漂亮的女子。”
漂亮女子?我想了想,上次他这么说的时候,来的是小烟,难道小烟出了什么事?
乔江似乎猜到我在想什么,道:“不是上次那个,比上次那个漂亮多了。”
我有些糊涂,莫说漂亮女子,只说女子我也不认识几个,大京的话应该只有阿妙一个,可整个钦臬司都认识阿妙,还会有谁呢?
“啧啧,陈觜,真没看出来你桃花运这么好!”乔江感慨不已。
好什么好,总共一个心爱之人却也只能——等等,我的心突然疯狂跳动起来,难道是她来找我了?
“她在哪?”我急切地问道。
“哎呦,这么着急?看来关系匪浅啊!”乔江手撑下巴,歪头看着我。
我实在等不及他,拔腿就往门口飞方向跑,就听乔江喊道:“你急什么啊?不在门口!”
“到底在哪里??”
“唔,我先考虑考虑要点什么好处再告诉你。”
我咬牙切齿道:“乔江,你再不说,我就将你从墙上抓下来打扁!”
乔江缩缩脖子,撇嘴道:“好可怕啊,难怪能收服那么泼辣的美人。”
“泼辣?”我愣住了,无论如何温青岚都与泼辣不沾边。
“是啊,又美又辣,真带劲!”
看来不是她。我失望极了,瞬间再提不起半点兴趣,垂着头往鸽舍走去。
“你怎么走了?不想知道美人在哪了?”
“嗯。”
见我不再好奇,乔江只好道:“算了算了,还是告诉你吧,在公政堂,周易舟陪着呢。”
“知道了。”我点点头,无精打采地往公政堂走去。
“神经。”乔江看着我的背影,嘟囔了一句翻下墙不见了。
第二章 一动一静
刚到公政堂门口,就听到一阵肆无忌惮又很好听的笑声,我怔了一下,忙迈步进去,当先就看见一个有着杏核眼的漂亮姑娘,不是莺歌还会是谁?
莺歌是我在办刘万里案时认识的青楼女子,她虽身处风尘,却聪慧仗义,热情爽朗,帮了我不少忙。案子办完后,我离开吴陵,就此再未见过她。
也许是为了赶路方便,莺歌已将丹色轻衫换成朴素的常服,可依旧难掩美貌,此时正笑得花枝乱颤,周易舟满脸通红地坐在一旁。
我暗自摇摇头,莺歌的嘴厉害得很,连我都怕,更何况老实寡言的周易舟?偏偏让他陪着莺歌在这里等,也不知被调戏了多少回。
“莺歌姐!”我口中喊着,大步向前。
“哟,越发精神了。”莺歌看到我,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起身向我走来。
周易舟也站了起来:“陈觜,你来了,我便先回去了。”
我忙行礼道:“多谢周兄。”
“谢谢你带我进来,还陪我这么久。”莺歌也跟着道谢,杏核眼妩媚地看向周易舟。
周易舟脸更红了,有些慌张地回了一礼便匆匆离去。
莺歌又笑个不停:“你们特使都这么好玩吗?逗你们可真是太有趣了。”
我手扶额头道:“莺歌姐,你欺负我一个人也就罢了,那位周易舟周兄,可是出了名的古板,你别戏弄他了。”
“古板?”莺歌斜眼看着我,“姐姐我就喜欢古板之人不行吗?”
“行行行,莺歌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如捣蒜般点着头,又问,“赶这么远的路,饿不饿?我先带你去吃饭。”
莺歌掩嘴一笑:“不必,方才那位特使见我等得太久,已经给我送过饭了。”
“那就好。莺歌姐,这次来京所为何事?”
莺歌脸上褪去笑容,神情罕见地严肃起来:“我来找你为眉姨报仇。”
我愣了愣,莺歌所在的青楼名为四音坊,眉姨是四音坊的老板,雍容华贵,临危不惧,我印象极深,后来我将四音坊闹得鸡犬不宁,她还叫我以后不要再来了,如今却要找我报仇?
“报什么仇?”我问道。
“眉姨死了,”莺歌说完,咬了咬下唇,才接着道,“就前几天的事,官府查不出凶手,也不愿好好查。四音坊倒了,姐妹们都投奔了别家,但眉姨当初收留我是有恩于我,我不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所以就来找你了。”
我一惊:“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被发现死在房间里,不知是何人所为。”
“晚上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半点也没有。”莺歌摇摇头,眼含怒意,“眉姨为人大方,从不与人结仇,为何会有人杀她?”
我立刻想到了发现册子的井下水道,闻人江通过这个办法探听秘密,然后由吴昊将这些秘密在酒中仙进行买卖,当时我就怀疑过眉姨也知情,如今突然横死,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可是,相关人等都已被杀或被抓,还会有谁要杀眉姨?
“莺歌姐,此事可能有些复杂,走,我先带你安顿下来。”
听到我的话,莺歌有些急了:“安顿?你不应该马上随我回吴陵找出杀人凶手吗?”
我有些歉意地望向她:“恐怕不行,钦臬司有令,特使不能私自接案,我——”
“什么?你的意思是此事你管不了?”莺歌打断了我。
“若是以特使身份,确实管不了。”
“你——”莺歌一下子站起身来,顿了顿,语气中有些失望,“也罢,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还是回去继续闹官府好了。”
我忙拦住她:“别急,此事背后牵涉甚广,说不定我能偷偷管一下。不过,就算要去吴陵,今天肯定也走不了,我先给你安排住处。”
莺歌这才转怒为喜,打了我一下道:“我还以为你变回特使大人,就不念旧情了呢。”
我擦了把汗:“莺歌姐,你我哪来的旧情?这样说容易让人误会。”
“怎么没有?你去四音坊,是不是我把你拉进去的?你要下井,是不是我给你找的绳子蜡烛?你上不来,是不是我把你拉回地面?你无处过夜,是不是我收留的你?你要找帮手,是不是我派人替你传的信?”
“……是,都是。”
“那不就得了,这还不算旧情吗?谁告诉你只有那龌龊事才叫旧情?你这脑袋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莺歌白了我一眼。
我又擦了把汗:“莺歌姐说得对,那咱们走吧。”
说着,我替莺歌提起随身行装,领着她往门外走去,打算在附近的客栈给她找个房间。
第三章 眉姨之死
没想到,在钦臬司门口,我们碰到了陆休。
陆休似乎很急,差点与我撞在一起,待看清是我,还领着一位姑娘,怔了一下。
我向陆休解释道:“这位是吴陵四音坊的莺歌姑娘,我去给她找个住处。”
“四音坊?”陆休很快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眉姨死了,凶手不详。”
陆休微微皱眉,思索起来,我想着在莺歌面前也不方便讨论,便招呼了一声打算离开。
“等等,”陆休喊住我们,对莺歌行了一礼,道,“莺歌姑娘来京是否有人知道?”
莺歌在陆休面前似乎没那么放肆,想了想答道:“有,我同鹭香她们几个相熟的姑娘提过。”
“路上可有人跟踪?”
“这——”莺歌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
陆休微一点头,对着我道:“若是凶手知道莺歌姑娘来过钦臬司,肯定要取她性命,为安全起见,暂留莺歌姑娘住在钦臬司吧。”
我愣了愣,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于是,我们又转头返回钦臬司,我去找泰叔问哪里有合适的寝舍,泰叔正忙着驯养新孵出来的小鸽子,两句话打发了我,丢给我一把钥匙叫我自己过去。
等我带着莺歌到了那处空房间,一下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莺歌疑惑道:“你失心疯了?突然笑什么?”
我也不答话,打开房门将莺歌的行李放下,把钥匙递给她,然后对着旁边的小院高声喊道:“周兄!”
不一会儿,周易舟果然走了过来,正要说话,一眼看见我身后的莺歌,立刻停住脚步,涨红了脸。
我好笑地看着他,道:“莺歌姐今晚需暂住于钦臬司,偏偏只剩了这里一处空房,烦请周兄照应着点。”
周易舟似乎有些无奈,点头应下:“好。”
莺歌风月场上走惯了,最擅察言观色,见他如此,嗔怪道:“我住你隔壁你为何要不满?我又不会吃了你。”
周易舟低头道:“姑娘说笑了,有事招呼周某便是。”说罢就匆匆返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对莺歌道:“你先歇息一下,我稍后再来找你,若是有事,喊刚才的那位周兄就好。”
莺歌撇撇嘴道:“我喊他,怕把他吓死。”
我忍俊不禁,行完礼向着陆休房间飞奔而去。
陆休果然已沏上茶等着我,我先抱起茶杯喝了几大口,这才抹抹嘴道:“眉姨被杀,你有何看法?”
“青楼本就多是非,倒也不一定与你我想的那件事有关。”
我心不在焉地转着茶杯,道:“我总觉得眉姨知道闻人语的事,也知道那本册子的事。而且莺歌说,眉姨从不与人结怨,在我印象中,她的气度也绝非寻常青楼鸨婆,除了因为册子被灭口,我再想不出其他理由。”
陆休正端着茶杯想得出神,听我这样说,便摇头道:“你对鸨婆有偏见,自然觉得眉姨不同寻常,其实在上档次的青楼里,鸨婆的见识气度甚至不会逊于普通官员。”
我挠挠头:“原来如此,这个我确实不知,毕竟我这辈子只去过那么一次青楼——咦?”我挂上一个阴险的笑容,“话说回来,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陆休无动于衷:“查案。”
“查案?唔?不对,我要去告诉阿妙,让她好好问问你!”
“阿妙都知道。”陆休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为何一说到正经事,你总忍不住胡说八道几句?”
我赶紧低头喝茶。
“你在吴陵查案已过去整整一年,眉姨之死应该与那本册子并无关系。”
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这一年来我们查的案子,几乎件件都与那本册子有关,说不定,是有人沉不住气了。”
“你这样说也不无道理……”陆休双眉微蹙,“此次返回大京之时,有人下毒害你,说不定也是那人派来的。”
“是啊!用的还是世间罕见的刀川水!”
“嗯……”陆休又陷入沉思。
我压低声音:“按我们之前的推测,泄露册子和煽动叛乱的人,很有可能是庆王。”
“但假如他的目的果真是谋反,杀眉姨是为了什么?杀你又是为了什么?”
“杀眉姨是为了灭口,眉姨手中有他的秘密;杀我是因为我不愿为他所用,反而借着查案折了他不少羽翼。”
陆休看着我,哑然失笑:“听你这样一说,幕后之人必定是庆王无疑了。”
“可还是没有证据。”我泄气地转着茶杯。
“你去趟吴陵,查查眉姨之死。”陆休忽然道。
我一下来了精神:“我可以去查?”
“可以,但务必隐瞒身份,他人问起,便说莺歌是你远房族姐,你要送她回去。”
“明白。”我点点头,又有些担忧,“可去吴陵,光是路上来回就要八九天——不对,带着莺歌一起走的话更慢,再加上查案,少说也要一个月,这——”
“不必担心,这段时间司中人手够用,况且两个月后便是京试,各地学子已陆续赶来,有姜大人带着中军严加巡查,这两个月应该是大京最安宁的日子,你尽管去查案,务必彻查清楚再回来。”
我应了一声,又道:“那我回去收拾行装,明日出发。”
“好。”陆休沉吟一下,又道,“记得带上鸽子,任何消息都要及时通传,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我点点头,起身离开,不知为何,步子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第四章 再访吴陵
第二天早晨,我来到莺歌所住的小院前,正要伸手,忽然想到她们这些姑娘习惯晚起,此时敲门是否不妥?
正犹豫间,院门忽然开了,刚准备出来的周易舟与我打了个照面,瞬间从脸到脖子通红一片,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周易舟慌忙道:“我只是替这位姑娘打水,并无其他逾礼之举。”
我忍不住有些想笑,这样一解释,似乎更尴尬了几分。
院里传来娇叱:“说了多少次让你叫我'莺歌’,你却还是'这位姑娘’'那位姑娘’个不停,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姑娘!”
说话间,莺歌也走到院门口,似乎刚洗漱完毕,清爽得很,一点也没有在四音坊浓妆艳抹的样子。
她看到是我,杏眼一瞪:“怎么,姐姐我叫周特使过来帮忙提两桶水,你有何指教?”
周易舟抿了抿嘴道:“是我要替莺歌姑娘提水,并非她主动邀我至此。”
我愣住了,莺歌也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又喜又嗔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喊你便是我喊你,你不用为了维护我的名节扯谎。”说着拍了我一下,“你来干什么?”
“呃……送你回家。”我边说边留意周易舟,见他并无反应才放下心来,看样子莺歌并未将自己找我的目的告诉他,不然就瞒不住了。眉姨之死可能牵涉到那本册子,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回家?”莺歌奇怪地看着我。
我抢着道:“没错。周兄,还未与你正式介绍,这位是我的远房族姐莺歌,我要送她回吴陵老家。”
莺歌何等聪慧,听说我要与她一起回吴陵,立刻点头附和。
周易舟行礼道:“如此甚好,一路小心。”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我见莺歌一直看着他的背影,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莺歌气得打开我的手,问道:“你果真要同我一起去吴陵?”
“嗯,我假借送你回乡的幌子,去查杀害眉姨的凶手。”
“太好了!”莺歌高兴极了,“算你小子有点良心!”
我嘿嘿一笑,故意道:“现在的问题是,你能舍得这位周特使吗?”
莺歌瞪了我一眼:“胡说八道些什么。”
闲话休叙,待莺歌收拾妥当,我也已给她雇好马车,这便上了路。
路上,我又详细问了眉姨死时的情形。眉姨住的自然是四音坊最大最好的房间,那天晚上,眉姨如往常一样周旋于往来客人之间,帮他们选到心仪女子,照顾得周周全全,一直忙到快要卯时才回去休息。
眉姨的贴身侍女黄桃,伺候眉姨多年,知道她每日都睡不安稳,总要醒来几次,可偏偏那天,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也不见动静,黄桃心中不安,便端着早膳进去,见眉姨躺在床上,似是睡得深沉,喊了几声也不答应,黄桃伸手一试,竟发现眉姨早已没了气息。
四音坊连忙报官,仵作将眉姨尸首查验了整整三日,也未查出死因,既无外伤,五脏六腑也不见异常,眉姨就像睡着了一样,只不过没气了而已,官府就以年老心衰为由,草草结案。
我皱眉道:“心衰?心衰怎会死得如此平静?吴陵官府未免太过糊涂!”
莺歌轻轻叹了口气:“我们这样的人本就命贱,官府嫌我们晦气,又怎会用心查案?”
“他们去四音坊的时候怎么不嫌晦气?”我愤愤不平地说了一句,冷静了一下,问道,“卯时天都发亮了,就没人听到眉姨房中有什么动静?”
“没有。”
“如此肯定?”
莺歌看着我:“青楼是什么地方,哪有人能睡得踏实?眉姨房中确实没有动静。”
我想了想,又道:“方才你说眉姨尸首没有异常,查不出死因,是你亲眼所见吗?”
“不是,府衙有位我相熟的客人,是他告诉我的。不过,那日官府抬走眉姨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确实和睡着的人并无两样。”
我点点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看来还是要过去找找更多的线索。
马车走得慢,第九天晚上我们才到,好在吴陵风流才子多,夜夜笙歌,连城门也关得较晚,我们才赶得及进城。
五月末的吴陵,繁花盛开,气温刚刚好,晚上也毫无凉意。莺歌对吴陵城很熟,带着我找了一间僻静的客栈住下,我换上夜行衣,打算潜入已被官府封锁的四音坊看看,莺歌坚持要跟着,想到有她带路或许更加方便,我就让她也换上夜行衣,掩好面容,待夜深后,我们二人偷偷向桃柳巷走去。
桃柳巷依旧灯火通明,还能听到各家青楼内隐约传出的丝乐声和娇笑声,唯有曾经数一数二气派的四音坊一片漆黑,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看起来颇为凄凉。
莺歌也看着那封条,神色复杂,我轻轻唤了她一声,指指高高的侧墙,莺歌摇摇头,拉着我从旁边的小巷绕到四音坊后面,看看四下无人,掏出一把钥匙,打开后门。
带她还真是带对了,我心中暗暗想道,跟着她一闪身进了四音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