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梨树

  我家有棵梨树,在村中是棵唯一的大梨树。

  它枝繁叶茂,婆里婆娑,大得一人怀抱不下,每年所结的梨,足有上千斤,但村中偏偏有几个摔不怕的馋鬼,总是等不及它的成熟,常在那些月黑风高的晚上,爬上爬下。

  那一阵,我是很可以威风一番的,因为那些黑夜里的馋鬼,第二天没有不被我知道的。若是我理直气壮地对他们质问时,他们要么抵懒,要么由我随意指责。

  只有这时候,我家因有这棵梨树,有我炫耀的梨子,而让我感到很满足,很自豪,就好像我家是一个百万富翁一般,平时,我没有的纸,甚至铅笔,到这时,我可以拿出这些青青的酸梨,到学校里去与那些同学兑换,或者,看到哪个在吃那香喷喷的炒包谷,我也可以拿这些青青的酸梨去兑换,高兴时,赏一两个只有这时依附在我身边的跟班,让他们帮我去打听那些偷摘我家梨子的坏蛋。

  但爷爷却气坏了,他不但每年上千斤的梨收不到,而且,梨树下的两棵南瓜,也被那伙狂童糟蹋得一蹋糊涂,叶片踩烂了也罢,瓜藤踩断了也罢,就是那拳头大的南瓜,也有许多被踩得稀巴烂,这南瓜不但可以做菜,而且在南瓜里加进包谷粑,稀稀的煮成一锅,那可是能填肚皮的粮食啊。那时候,每家的自留地很少,一家能栽有几棵南瓜,很不错的,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小朋友,在溪边的死角挖下一个南瓜凼,也被收归了集体呢。所以,当再有人在偷梨时,爷爷不是在护梨,而是在护他的那两棵可以填肚皮的南瓜。

  一到梨即将成熟,但仍是青青的酸梨时,我和爷爷便尽力的死守,不让那些小孩走近梨树,更不让那些小孩上梨树,但那些小孩越是偷不到,便越是眼馋,越是寻找我们的防守空隙。一天我见几个小孩从我家梨树下经过时,那个指指点点,那个眼神,便知道今晚一定会有事发生。这晚正是雨后,我吃了晚饭,就坐在场上,眼睛不时的盯着我家的梨树,看有没有人走近,有时一阵风吹来,吹的梨树唦唦的响,我以为有人爬到了我家的梨树上,我便冲过去,大喝一声:谁,敢快下来。其实什么都没有,是风吹动树叶,在唦唦的响,一连几次都是如此。待夜深了,我还坐在场上,雨后的蚊子又多,睡意也来临,身上不时的被蚊子咬着,但我还是不想去睡,生怕一睡,那些小贼就出来爬到我家的梨树上,我只好在场中不时的走动,避免蚊子叮咬,待到半夜,村中除了风声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响动,所有的人都在床上深睡,我想可以进去睡会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我家梨树的主意了。但天刚亮,我还深睡未醒,爷爷却在梨树下大声的骂开了,我一骨碌的爬起来,到梨树下一看,树下到处是梨树掉下的梨叶、梨枝、还有未及捡尽的梨,南瓜也糟蹋得不成样子了,有几个拳头大的瓜都滚到了一边,更加气人的是瓜藤都被人踩断,但我心痛的是梨,不由破口大骂,把那些人的祖尊十八代前前后后骂了个够。而爷爷呢,他心痛的是他的南瓜藤,他捡起那些断了的南瓜藤,就好像是一个舍弃不下的宝贝,丢了有点可惜,对那些踩烂的小南瓜,他更是心痛,发现一个,便狂骂一阵,发现两个,那气愤愈强,骂的更狠,发现三个,气的骂不过来了,便只好坐到地上,喘着粗气一心一意的去骂,骂的是那样伤心,骂着骂着,骂声里居然带那么一点点哭腔,毁掉的就好像是他的心甘宝贝一般。

我不知道爷爷怎么那么心痛南瓜,不就是南瓜吗?我们不是天天在吃吗?哪有梨好吃呢?

  后来,不管我们如何防守,他们就像长了眼睛,不是我们在防他,而是他们在防我似的,只要我们刚一上床,他们就会爬到我家的梨树上,要不了几天,我家的梨几乎被那些小小的黑客爪分个干干净净。而爷爷树下的那两棵南瓜,也被糟蹋殆尽,而让我一度感到很满足很自豪的心,也不得不复归平静,而爷爷呢,他还在念叨着那棵梨树,那棵梨下可以煮包谷粑的南瓜。

  第二年清明种瓜的时候,爷爷还在念起这两棵可以煮包谷粑的南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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