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苑寻芳】林从龙:读诗漫想(4)
林从龙:1928年生,湖南宁乡人,大学学历。1949年参军,1958年转业。在部队和地方历任编辑、副主编、主编。历任河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原文史》主编、《中州诗词》主编、中华诗词学会顾问、中国诗词研究会名誉会长、世界汉诗协会名誉会长、河南诗词学会会长、中华诗词文化研究所所长、《中国诗词月刊》顾问、《中国当代诗人词家代表作大观》编委会顾问、中国民族艺术家协会学术顾问、中国杜甫研究会副会长。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读诗漫想(4)
李商隐与夕阳楼
花明柳暗绕天愁,上尽重城更上楼。
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
这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写的一首题为《夕阳楼》的七绝。据《郑州志》记载,夕阳楼在郑州原城墙西南隅,圯毁清代。这首诗曾刻在夕阳楼上。清人冯浩笺注李商隐诗时,作过这样的考证和分析:它作于刑部侍郎萧瀚被贬荥阳的时候:“孤鸿比萧,末更自慨,凄惋入神。”这几句话,可以帮助我们理清全诗的脉络。
李商隐生活的晚唐时期,国势江河日下,“开元全盛”的繁华景象早已荡然无存,“元和中兴”的短暂希望也终成泡影。作为一个有政治抱负的诗人,面对这一残酷现实,他只有象贾谊一样“年少虚垂涕”,只有象王璨一样“春来更远游”。因此,他的许多诗作,字里行间凝聚着沉重的感伤气氛。然而作者正是基于对“花明柳暗”的热爱,才对其消逝与凋零寄于热烈的憧憬。诗人为唐王朝的光荣历史而自豪,也为自己的杰出才华而自负;可是眼见国势陵夷,心中充满了一种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预感。他眷恋、沉痛,执着,迷茫,身世之悲,家国之痛,触绪纷来,所以他登上城楼,仿佛绿柳繁花,都充满了漫天的愁思。接着写自己凄苦的心境,含而不露。孤鸿独飞,必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这两句既写景,又切楼名,而且以孤鸿比萧,含蓄地表达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慨叹:“欲问”萧的飘零身世,却“不知”自己已经潦倒半生。文情深惋,无限低回。如果说身世悠悠与孤鸿相似,意思便浅露得多。《叠山诗话》说“‘欲问’、‘不知’四字,无限精神”,是颇有见地的。
杜甫评初唐四杰
唐初,中国诗坛一直被齐梁以来的纤丽浮靡诗风笼罩着。唐太宗贞观中年以后,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相继以诗文闻名。他们深感这种诗风“骨气都尽,刚健不闻”,于是决心用自己的创作实践,反对当时以上官仪代表的贵族宫廷文学的没落倾向,给诗坛带来一股清新健康的空气。因此,文学史上称他们为“初唐四杰”。
当然,要彻底廓清这种“积年绮碎”的诗风,是并不容易的,四杰的作品也未能完全摆脱,因此,当时有些人就对他们妄加议论,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有的指责他们“未泯齐梁余习”,好用骈文作记序碑碣,如王勃的《滕王阁序》,骆宾王的《讨武氏 》,用的都是四六体骈文;有的甚至冷嘲热讽,信口雌黄,诬蔑杨炯的作品为“点鬼薄”,理由是他好在文章中用古人姓名;讥讪骆宾王是“算博士”,因为他喜欢用数字作对偶句。
对于这种非议前辈的轻薄行为,“不薄今人爱古人”的杜甫是深恶痛绝的。于是,他大声疾呼:“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他认为:四杰的文章用的是他们那个时代的体裁,现在一些人却轻薄地批判耻笑他们;将来这些耻笑四杰的人身死名灭,四杰的文章却会象万古不废的江河永远流传下去。这不仅表现了杜甫名重能谦、虚怀乐善、广师博取、有美必收的道德风范,而且闪烁着他可贵的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光辉。“当时体”,指当时相传共守之体。这时候,韩愈、柳宗元尚未出世,他们倡导的散体的流行,当然更是以后几十年的事。那么,四杰用当时风行的骈文体写文章,是不足为怪的。杜甫在《偶题》一诗中曾说过“历代各清规”的话,意即各代的文体。四杰之文,既是当时一体,自然就不应离开历史条件而妄加非议。这对那些“轻薄为文”的嗤点之辈,确是切中要害的。更加可贵的是,他还深刻的预言:你们这些未有寸长、又好露才扬己的人,将来是神名俱灭;而为唐诗这株灿烂鲜花洒下过汗水的四杰,在中国文学史上自有他们的地位。这首诗对于帮助我们正确地认识历史,评价前人,是深有裨益的。
元好问的诗与中州
金代杰出的诗人元好问虽然出生于太原秀容,但他的主要创作时期是在中州大地上度过的;他目击了蒙古掠夺者的凶残和人民的疾苦。他的诗悲壮慷慨,唱出了那个时代的最强音。
金宣宗贞佑元年(一二一三)八月,蒙古军侵扰河东(今山西),四年五月,元好问被围太原。在风声鹤唳的紧迫情况下,奉母南渡黄河,冒着炎暑,携带一部分藏书,几千里仆仆风尘,流亡到河南福昌县(今河南宜阳县)三乡镇。五年之中,青年诗人怀着国难家仇交织的沉痛心情,从事诗文的深刻探索,写出了一部不朽的诗评——《论诗三十首》。
金宣宗兴定二年(一二一八),元好问从三乡移家登封,前后住了九年,并在昆阳(今河南叶县)置买了田宅。后来虽然中了宏词科,充国史院编修官,他还单身留住汴京。在国史院工作,他并不满意,干了两年就回到登封,参加劳动生产。他在诗中曾高兴地写道:
今年得田昆水阳,积年劳苦似欲偿。
邻墙有竹山更好,下田宜袜稻亦良。
已开长沟掩乌芋,稍学老圃分红姜。
由于体验了农民生活,所以这一时期,他的创作题材更加广阔,如《驱猪行》描写农民跟损害农作物的豪猪作斗争,就饱含真情实感。
金政府从中央到地方的腐败政治,弄得国事日非,使诗人对时事产生了反感,并由此而滋长了陶渊明式的避世思想。他在《氵隐亭》一诗中说:“人生要适情,无荣复何辱。”
元好问于金哀宗正大三年(一二二六)秋天,任镇平(今河南镇平县)令;四年,调任内乡(今河南内乡县)令,五年,因丁母忧辞官,出居该县的鹿原;服满后,出任南阳(今河南南阳)令;几个月后,调任尚书省掾,从此移家汴京。
元好问三任县令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使他有机会看到豪绅、恶霸、污吏对人民的危害,他希望给人民解除一些痛苦。如在内乡时写的《宿菊潭》,就是这种感情的吐露。
诗人对催租厌恶,对农事却十分关心,邓州的一场春雨,就使诗人喜上心头:
轻阴十日暮春前,和气朝来已沛然。
河润定应连上国,云来端合自中天。
烽零带湿闲幽障,麦垄分青入废田。
共识使君霖雨手,调元消息在今年。
诗人和乡邻相处很好,在《刘光甫内乡新店》一诗中,他用淳朴的感情,描述了一幕动人的情景:“父老渐来同保社,儿童久已爱文章。疏随隙地皆成圃,竹放新梢欲过墙。”
金哀宗天兴元年(一二三二),蒙古军两次围攻汴京。这时,元好问任左司都事,过着“围城十月鬼为邻”的生活。兵连祸结,尸横遍野,一片凄凉。诗人禁不住慷慨悲歌:
惨澹龙蛇日斗争,干戈直欲尽生灵!
高原水出山河改,战地风来草木腥。
精卫有冤填瀚海,包胥无泪哭秦庭。
并州豪杰知谁在,莫拟分军下井陉。
亡国的惨祸步步逼近,使诗人感到回天无力,甚至欲哭无泪。诗的感染力是十分强烈的。
元好问每到一处,总要登临俯仰,独立冥搜,从而发诸吟咏。南阳的菊花潭,林县的黄华山,辉县的七贤堂,开封的金明池,以及洛宁、登封、内乡、镇平、洛阳等地的名山胜水,都收入了诗人的画卷。
写林县黄华山瀑布的《游黄华山》,则不仅描绘了祖国河山的雄伟秀丽,而且显示出作者胸襟的豁达与想象的高奇:“湍声汹汹转绝壑,雪气凛凛随阴风。悬流千丈忽当眼,芥蒂一洗平生胸。雷公怒激散飞雹,日脚倒射垂长虹……”
中州大地的山川风物哺育了诗人,而诗人的生花妙笔又使中州的山山水水大为声色。
名重能谦 才高服善
对我国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杜甫,历代的人们,包括许多杰出的诗人在内,莫不倾心拜倒。他之所以如此受人景仰,固然是由于他的诗具有崇高的思想内容,光辉的艺术成就,但同时不可忽视的是,他“名重能谦,才高服善”。
李白和杜甫齐名,但他对李白是倾城相慕的:“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说李白诗的风格象庾信那样清新,象鲍照那样俊逸。对边塞诗人高适的豪迈,杜甫非常敬佩:“高生跨鞍马,有似幽并儿。”因而他热情要求高适:“边城有余力,早寄从军诗。”渴望更快地读到他的新作。李白、高适去世以后,杜甫深感痛惜地哀吟:“乘黄已去矣!”“乘黄”就是骏马。他称高、李为骏马,而说自己则是“凡马徒区区”。
就是对晚辈,杜甫也不仅“服”其“善”,而且还多方奖掖接引。
杜甫虚怀若谷,博采众家之长,对过去的作家“转益多师”,发展和创造了自己独特的风格。
鲁迅先生在谈到美术家时,说他们“固然须有精熟的技工,但尤须有进步的思想和高尚的人格。”杜甫正是如此。他不仅给我们留下了光掩前人的诗篇,而且为我们树立了名重能谦、才高服善的风范。
商丘诗词学会
商丘诗词学会是商丘唯一一家在商丘作家协会领导下成立的专业诗词类社团组织。旨在普及诗词格律知识,学习诗词创作技巧,传承中华传统文化,建设美好精神家园。
顾 问:李传申(释然)
会 长:徐永学 李智信
副会长:徐建华 侯公涛 章宗义 刘成宏 徐泽昌 王文正 李辉民
秘书长:徐泽昌(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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