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成玉 | 另一个世界的月亮

另一个世界的月亮

◎ 朱成玉

月儿,还要涉过多少荒凉,才能够到你的脸庞。

和往日梦到的你不一样,今天,你始终是月亮的形象。穿着薄薄的轻纱,悬在半空,我够不到你。

当我终于肯沉寂下来,想静静地听你说话的时候,你却忽然变哑,心也木然如石,始终挂在那里,保持着上弦或下弦的姿势,不肯为我再圆一次。

这些年,你都一直这样瘦着的吗?让我的梦,多了几道哀伤,添了数缕苦楚。

你和月亮取了一样的名字,其实你们的性格也一样,自恋、伤感。我无法从你的口袋里,取走你的忧伤。那些忧伤根深蒂固,在你的灵魂深处盘根错节。那些忧伤害了你,使你每天心事重重,郁郁寡欢,它夺走了你的健康、你的春天,直至你整个身体。

在你面前,我总是魂不守舍,把爱放进哪个口袋,哪个口袋就开始漏水。水流如注,没有一种阀门可以将它关紧。我想我应该碎掉,像晶莹的玻璃碎成大小不一的感动,那样,每一片感动的碎片上都会印染着你冰凉的吻,承接你深深的眷恋。

在梦里,你一会儿是柔和的暖色,一会儿是苍白的冷调。我一会儿看到誓言,一会儿看到背叛。我能听到你灵魂里的声音。那声音是一座时间城堡,候鸟群居,月光充盈,孩子微笑。春天受它蛊惑而添上魔力,带来四季之外的鸟语花香。

思念凭空奔跑起来,穿过密不透风的丛林,抵达我的耳畔,落进我最贴心的那个口袋。那个夏天荡漾着一种不真实的温暖,还有手心相碰的柔软。一点一点在心底蔓延开来,这样的温暖在心里一直绵延流长着。回忆也长着双脚,不停地跟着我奔跑。耳畔的风记录了它的行程。月儿啊,那些情感是我终要割舍的草,如今我的心已是不毛之地,寸草不生。月儿,你清冷冷的,你寂冷的边,一个人也没有。你能听到我的歌声吗?天上那个月亮,是你的姐妹,你在冰凉的地下,是另一个世界的月亮。

是你带给那个世界的光辉。

那个秋天,你像蚕一样,在死之前也要穷尽毕生的心血用丝将自己包裹起来,你要深深地掩藏住自己的苦痛,只把快乐的一面给我。

那么来生,再看到你的时候,月儿,你会变成快乐的飞蛾吗?

最近总有人问起,为什么那么喜欢画树?我说,只是喜欢安静,专心。一笔一画地描刻树干时的那种感觉,决定它在哪里分枝,长出什么样的叶子。是刚刚发芽的新叶,还是即将飘落的枯叶?一边画一边想,画完了一棵再画一棵。

我说,因为忘不了小时候,总是喜欢光着脚爬上树,采果子吃!看流云在树的头顶舒卷,看轻风从树的肩上掠过。还有,我习惯闭上眼睛,坐在树根上,听阳光如密集的水意沿着千万条叶的脉向绿的极端渗透。

其实他们都不知道,我画树,是为了树梢上的那个月亮啊!

在晴朗而安静的河边散步,阳光在我们的脸上闪闪烁烁,留下了苹果成熟的味道,眼睛不由自主地流出黑夜,海鸟在我们周遭鸣叫……这是我梦中的某些意象,我和你的浪漫,常常在我的文字里此起彼伏。

浪漫很好,但是浪漫也很难。一只小小的蚊子就可以把人拉回又痒又痛的现实。 

最后,我将退化成一只渺小的甲虫,继续在音乐声中爬行,渴望做一个更悠长的梦。梦里,置身于一个歌者的水晶鞋里,陪着你,我的月儿,继续向一个浪漫的湖出发。

【号外】

这是一篇纪念性的散文,写于十几年前,纪念一个在如花般的年龄里便因病逝去的女孩儿。她的名字里面有一个“月”字,所以我叫她月儿。她和我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吧,虽然不是恋人彼此却都有着好感,所以她的离去,对我来说,悲伤如同大海的浪花,席卷而至。唯有如此,那些怀念的文字才有了泪水的味道吧。

现在回头来看这篇文字,不再那般悲伤,却多了一份唯美的惦念。想着她在另一个世界,是否仍然还叫“月儿”,是否依然闪烁着夺目的光辉。

这样的文字,因为有着真情实感,所以不矫揉,不造作,写作的时候,笔下就像是拧开的阀门,任由心里的东西向外流淌,而这,难道不是为文的最高境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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