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世纪的中国女神十八世纪的中国女神---在天文学数学文学中遨游的王贞仪
---在天文学数学文学中遨游的王贞仪
天津大学 刘锋
图1《无所畏惧：影响世界历史的50位女科学家》一书中的王贞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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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浩瀚的历史中被洇没的女子，最近五年由于国际科普畅销书而星光灿烂起来。她叫王贞仪。
2016年，她的故事被记入一本瑞秋·伊格诺托夫斯基所著美国畅销书《无所畏惧：影响世界历史的50位女科学家》中。
按照人物出生年份排序，前三名依序是：.希帕蒂娅（希腊女数学家、天文学家和哲学家），玛丽亚·西碧拉·梅里安（德国自然主义者、昆虫学家、画家），.王贞仪（中国清代女数学家）。她的画像也同时出现在封面上。
在这一本书中，王贞仪的形象是这样的，这是一个用望远镜在观察星空的女孩，画面里有很多中国元素，参见图1.。在书中，作者简明扼要地介绍了王贞仪对天文学和数学的贡献，这表现出一个外国人对中国古代女科学家的认知。参见图2.
图2---王贞仪的成就概要
2016年，她的故事被记入意大利先锋女作家埃琳娜法维利、弗兰西斯卡卡瓦洛所著《了不起的女孩：100个改变世界的传奇女性》。
在书中，我们可以读到对王贞仪的简介，王贞仪是一代通才，文武兼资，文理兼优，而最杰出的成就是对科学的贡献。书中有一幅高髻靓装的女孩正在用望远镜观察天体运行的图片，图片中注明“王贞仪”，参见图3。图片源自欧洲的一张老的明信片。
图3---《了不起的女孩--100个改变世界的传奇女性》王贞仪远望
在这一本书中，既有我们熟知的欧洲人：居里夫人、南丁格尔以及撒切尔夫人等；还有亚洲人：朝鲜的善德女王等。
2018年，王贞仪入选世界权威学术期刊《自然》（ Nature），并被称为“为科学发展奠定基础的女性科学家”。
在《自然》（Nature）的关于2019年度"激励科学与创新科学研究奖”（Nature Research Awards for Inspiring Science and Innovating Science）提名的宣传片中，刊登了“王贞仪”的肖像画以及她的汉字诗句“始信须眉等巾帼，（谁）言儿女不英雄”。这是中英文合璧的作品，在英文背景字幕下的王贞仪仿佛是一个嫦娥。参见图4。
图4---《自然》（Nature）杂志的配图
2018年，美国数学教授塔利西亚·威廉斯.写的《数学的力量：数学的反叛女性》一书，介绍了她在数学上的贡献。参见图5。
图5---《数字的力量：数学中的叛逆女性》
CCTV---3综艺节目中国《国家宝藏第3季》在2020-12-06期也通俗地表现了王贞仪的科学成就。参见图6。
图6---《国家宝藏》第三季
其实，中国学术界对王贞仪的研究还要更早一些。1997年第 2期《中国科技史料 》刊载有李敏《清代女科学家王贞仪 》；2004年 3期《杭州师范学院学报 》(自然科学版 )刊载有沈雨梧《论清代女科学家王贞仪 》。1998年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历史文献研究论丛 》载有刘乃和《王贞仪和她的〈德风亭集 〉》。这是一篇对王贞仪各方面的成就作全面的探讨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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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贞仪（1768-1797年）字德卿，清代乾隆至嘉庆年间人，生于江宁府上元县（今江苏南京），祖籍安徽天长。她出身在书香门第，祖父王者辅，号惺斋，曾任嘉应州知州、宣化府知府等，是学者型官员。王者辅藏书多达七十五柜。在《敬书先大父惺斋公读书记事后》一文中，王贞仪曾说到在祖父的教授下研习天文数学的情况，“贞仪幼侍大父惺斋公，公细训以诸算法。既长，学历算，复读家藏诸历算善本十余种，潜心稽究十余年。” 父亲王锡琛，精通医学，这一方面也对王贞仪启发良多。
王贞仪所有著作都编定在《德风亭文集》中 。据王贞仪说, 在编辑过程中， “既删且焚，得少可存者，十之二三”。令人扼腕的是，由于历史的原因，幸存下来的仅仅是《德风亭初集》14卷、《德风亭二集》6卷。参见7.
图7-《德风亭初集》
王贞仪是数学家，著有《勾股三角解》，《筹算易知》、《西洋筹算增删》、《重订策算证讹》、《术算简存》等。算筹计算法，也称为“筹算”、 “策算”，是17世纪初叶，英国数学家纳皮尔发明的，在明末传到中国。王贞仪在清代著名数学家梅文鼎、戴震等人研究的基础上加以疏解、订正、增删。---要知道，笔算四则运算，到1903年中国才开始使用并流行。
王贞仪在科学上的贡献主要在天文学方面。在《德风亭初集》卷5、卷6和卷7中都有她的关于天文历法方面的研究。如卷5中有《岁差日至辩疑》、《盈缩高卑辩》、《经星辩》、《黄赤二道解》；卷6中有《地圆论》、《地球比九重天论》、《岁轮定于地心论》、《日月五星随天左旋论一、二、三》；卷7中有《月食解》等。
这些著作以《岁差日至辩疑》、《地圆论》、《月食解》最为著名。所谓“岁差”即太阳（在黄道上）经过一年的运行之后，不会回到一年前的起点，而是会有偏差。偏差是向东还是向西？王贞仪认为是每年逐渐向西偏移，即“岁差渐而西”，这被证明是正确的。传统的理论是 “岁差渐而东”。
王贞仪极其重视科学实验，她曾经利用悬灯、圆桌、镜子这三样东西，来模拟太阳、地球、月亮的位置 , 从发光和反射的关系来考察月食的成因 。她在《月食解》中，清楚地解释了太阳、地球和月亮三者的相对运动规律和月食的成因。这是世界上第一份完备的日月食成因解释。正因为如此她成为金星撞击坑命名中唯一的中国女科学家。
所有金星上的撞击坑都是国际天文学联合会以世界各民族著名女性的名字命名的。中国女性被命名的还有：史学家班昭；诗人蔡文姬、薛涛，李清照；画家、书法家管道升；棉纺织家黄道婆等。
曾任清代会典馆总纂的著名学者钱仪吉评价 :“贞仪有实学 ,不可没 ,班惠姬后一人而已。” 将王贞仪与班昭相比，这是因为班昭曾经续写《汉书·天文志》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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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读万卷书，王贞仪还行万里路。王贞仪从11岁就跟随祖母和父亲去吉林探望遗戍在那里的祖父。从吉林返回南京后，王贞仪又随父亲出潼关，到陕西，更由陕西经湖北、湖南、广东、浙江、安徽等地，最后又回到南京。
王贞仪365首诗中，山水记游诗约占115首。在这些诗文里，大半个中国的风土人情和壮丽山川都汇于笔下。这些诗中成就较高的有《潼关》、《登岱》等，雄放杰出。
“路过秦州口，关雄控九州。重门严柝钥，盘领据咽喉。白日千岩下，黄河一堑流。东南标险界，行旅亦难游。”------《潼关》
白日下千岩，黄河流一堑；比起“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另有一番气势。而一纵一横，一急一缓，非大笔力不可！至于炼字、对仗，那只是技巧功夫。
“巨镇标齐鲁，崇魏俯大东。谷云蒸万岫，海日浴三宫。灵气干维宰，神根地轴通。高平天下小，身世等空蒙。” ------《登泰岱作》
这显然是学杜甫。我以为中间颔联直追老杜，首尾则有所不及。其他如：“急浪船头喧白马 ,飞星天际走青蛇”《( 京口夜泊》) 也都是气势飞动的佳作。
在吉林，王贞仪还结识了一位蒙古将军的夫人。王贞仪向她学习骑射 , “乃学射于蒙古阿将军之夫人，发必中的，每角射，跨马横戟，往来若飞。” 飒爽英姿如在目前，仿佛是花木兰一流人物。参见图8 。
图8---戎装佩剑王贞仪
在“题女中丈夫图”诗中，她赞扬了（花）木兰和（江东）二乔一类女儿，自信巾帼不让须眉：“君不见木兰女，娉婷弱质随军旅。代父从军十二年，英奇谁识闺中侣。又不见大小乔，阴符熟读谙钤韜。一十三篇同指授，不教夫婿称雄豪。”又说“忆昔历游山海区，三江五岳快攀途。足行万里书万卷，尝拟雄心胜丈夫。…… 吁嗟乎！画图中人孰能同，丈夫之志才子胸。始信须眉等巾帼，谁言儿女不英雄？” 诗的最后两句现在成了全世界女性觉醒的标志和奋斗的宣言。
文武兼资，这就使得王贞仪的诗自有健笔凌云的气概，在《题架上鹰》诗中，诗人写道：“缩颈坐秋风，雄心冷如鹜，何时脱锦帷，怒翮摩霄去。”
同样，她的词作也多词气慷慨之作，如《沁园春 过羊叔子故里》。我最喜其中的“谈笑兵符，风流将术，卓识谁能与抗行。”全词云：
路指前途，汶水之南，太傅江乡。羡戈戟临戎，轻裘妆束，旌旗领队，绶带飘飏。谈笑兵符，风流将术，卓识谁能与抗行。还回想、想东吴信压，西晋功扬。 偶来此地堪伤。想盖世才华百战场。剩麦穗千畦，实垂宿雨，枣林万树，花发新香。鸠里尝存，残碑可读，挥泪何须上岘冈。而今事、■推贤已矣，更谬青囊。
历代诗人写东北风情的甚少，女诗人更少。王贞仪有一首《满庭芳·冬夜吉林作》。词云：
杨柳枝疏，枇杷花落，天涯别有时光。朔吹如箭，草白与沙黄。九九寒凝回忆，转眼处、飞雪铺霜。重檐下、冰钗堪数，随溜挂帘旁。 含情成小立，戍楼更冷，野柝声扬。看庭中、残月已上东墙。此际感萦怀抱，空打叠、百结回肠。凄凉煞，江南塞北，万里■家乡。
王贞仪的诗词不仅有“海徼宏篇”，同样有“莺花小制”。兼豪放与婉约为一身，更是难得。其“莺花小制”如《浣溪沙·闲题》云：
院落才晴日又西。红香初绽有蔷薇。小窗闲坐偶拈题。
蝉翼乍成双翠钿，凤头新绣小红鞮。嫩阴天气怯春泥。
还有《生查子 闺怨》：
宵来风雨多，应妒花娇姹。秾艳一时空，忍煞芳华谢。
无语倚阑干，闷对花枝下。红泪落双眸，簌簌如花洒。
还有《菩萨蛮 过贞娘墓》：
春来绕墓飞胡蝶。芳草青青浑未歇。此地葬倾城。偏萦过客心。
香魂愁断绝。鹃叫泉台月。玉貌冠三吴。风流晓梦孤。
诗中“此地葬倾城”，“玉貌冠三吴”两句，想见当年王贞仪的绮年玉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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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贞仪是一代通才。清代进士胡思敬在《十朝新语外编》评价王贞仪：“学骑射，通星象，精历算，工诗文，擅绘画，通医理，破礼教。”
清朝藏书家朱绪曾为《德风亭集》写跋云：“德卿于书，无所不窥。工诗古人辞，尤精天算，贯通中西。自古才女如谢道蕴、左芬之属能为诗矣，未闻其能文章也。曹大家（班昭）续汉史矣，宋宣文传周官矣，未闻其通天算也。德卿以一人兼之，可不谓彤管之杓魁青闺之收并乎？
清末学者肖穆在《女士德卿传》中也赞扬王贞仪“兼资文武，六艺旁通，博而能精”
梁乙真在 《清代妇女文学史》中说“: 以一弱女子 ,而著述之多若此 ,在清代妇女中 ,当首屈一指矣。”
然而，一代天才天亦妒忌。春天还没有过去，一朵即将盛开的花就凋零了。1797年，清嘉庆二年，王贞仪默默离世，年仅29岁。这一年去世的还有状元毕沅，大将军阿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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