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牛

地牛

作者：李广生

潮白河畔，真是个好地方。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越来越多的人，早晚来这里健身、休闲。健身的方式可谓多种多样，跑步的、打球的、跳舞的、练拳的，还有在器械上做各种运动的。也有一些比较特殊，看着怪异。每天早晨，都有一个样子在六七十岁的男人，在河边树林里迈着小碎步快速移动。双臂举起、弯曲，双手握拳，置于头两侧，头左右摆动，摆速很快，摆幅很小。除此之外，身体僵直，其他部位纹丝不动。我总担心他会绊倒，或因为头晃得太快而晕倒；还有一个人，也是几乎每天都能遇到。他健身方法很威武，用上半身猛烈地撞击树干。那么粗的一棵树，居然被他撞得枝摇叶动。每次经过，我都向他投去充满敬意的目光。

最近一段时间，篮球场里来了两个玩地牛的人，貌似中年。老远就能听见啪啪作响的鞭子声，开始我还以为是耍鞭子的。

鞭是冷兵器时代的一样武器，十八般兵器中有它一号，鞭锏锤抓嘛。常见的是九节鞭，舞起来虎虎生风。但鞭是一种技术含量非常高兵器，不是谁拿来就能用的，搞不好会伤到自己，所以我一直觉得这玩意儿中看不中用。还有一种软鞭，用皮绳编制，后面粗，前面细，最前端叫鞭稍。小时候村里有赶大车的车把式，他们的标志就是怀里抱着一杆长鞭。长鞭一甩，鞭稍炸响，马车滚滚前行，好不威风。当年我曾有个理想，长大了要当车把式，抡鞭子、赶大车。可是我还没长大，马车消失了，车把式下岗了。放牛、放羊的人，手里都拿着鞭子。这些使鞭子的人，都有两项绝技，四处炫耀。一是指哪打哪，分毫不差；二是抖动鞭花，噼啪作响。

说起鞭子，自然想到冯骥才的小说《神鞭》。它说的是清末民初的事，故事发生在天津卫。九河下梢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关，天津卫啥地界儿？水陆码头，商贾云集，黑白两道，鱼龙混杂，那可是出高人、出奇人的地方。故事的主人公傻二就是个奇人，他有一根又粗又长、乌黑油亮的大辫子。大清年间，男人都要留一条辫子。为这条辫子，政府与百姓曾发生激烈冲突，到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地步。傻二有祖传的辫子功，大辫子舞起来，堪比刀枪棍棒，打的人满地找牙。他用辫子除暴安良，威名远播，他的辫子被誉为“神鞭”。可是，辫子毕竟是辫子，再厉害也挡不住洋枪洋炮。后来，傻二还是剪掉了辫子，参加了革命军，练就一手好枪法，“神鞭”变成了“神枪”。他这样说：祖宗的东西再好，该割的时候就得割。我把‘鞭’剪了，‘神’却留着。这便是，不论怎么办也难不死我们；不论嘛新玩意儿，都能玩到家。这部小说在当时引起轰动，也奠定了冯骥才在文坛的位置。

鞭子这几年流行起来，人们用它健身。高丽营大集、减河公园、裕龙三街旁边的小树林，这些地方都有人耍鞭子。我好奇，过去一试，太沉，抖不起来。玩鞭子，不仅需要臂力，更要调动腰腹力量。

跑题了，怎么被鞭子绕住了？以为是玩鞭子的，走近一看，原来是抽地牛。这玩意儿的学名好像叫陀螺。我已经很大了，估计好几年级了，才知道陀螺这个名字。家里来了北京的亲戚，管它叫陀螺。我心里甚是不屑，明明是地牛，怎么是陀螺，难道牛和骡子还分不清吗？再后来，又知道有地方管它叫汉奸。这个名字很好玩儿，注入了民族情感，抽汉奸，听着都解气。小时候，地牛是孩子们不多的玩具之一。基本都是自己做的。找根木头，拿把斧子，砍吧砍吧，削吧削吧，磨吧磨吧，底部做出圆锥形，但顶部保持圆柱形，像削铅笔一样，半天功夫，成了。找根绳子，拴在木棍上，做条鞭子。绳子缠在地牛顶部，放在地上，用力一拉，在惯性的作用下，地牛旋转起来。不断用鞭子抽它，保持高速旋转的运动状态。这里面蕴含着丰富的物理学知识。把两个地牛往一起赶，让它们发生碰撞，一个地牛失去平衡，仰面倒地，另一个地牛获胜。这叫斗地牛。为了让地牛转得更快，有人找来小钢珠，砸进地牛底部圆锥形的锥尖里，只露出一半。这可是个技术活，经常把手指砸出血。无所谓，关键是钢珠不好找。为了好看，还会在顶部用彩笔话几条线，转起来就是一个个五彩的同心圆，很神奇。我这个岁数的人，估计都玩过抽地牛，可能各地的叫法不同。

这两人玩的地牛，个头很大，远距离目测，直径至少有十五公分。材质也特殊，其中一个看样子像是金属的，闪闪发光。另一个是硬木的。做工都非常精致，恐怕不是自己做的，也不是手工做的。因为个头大，抽起来很费力，两个大汗淋漓，湿透衣背，看样子挺开心。既能锻炼身体，还能找回童年的记忆，是一种不错的健身方式。

健身是目的，用什么方式，大可不必计较，适合自己就行，只要不造成伤害。

人多了，自然嘈杂，常听有人抱怨。其实，我有一个办法，能够很快把潮白河畔这个健身休闲的乐园，变成大家都不爱去的地方，使这里的人数锐减。那就是强迫大家用一种方式健身休闲，目的当然是好的，是让大家的健身休闲更科学、更有效。定一条规矩，所有前来这里健身和休闲的，都要学习广场舞。这不是一般的广场舞，是请专家精心编排的广场舞，对各个部位都能有效锻炼，有助于提高全身的机能，还能塑形美体，更能延长寿命；舞曲也是精挑细选的，既格调高雅，又优美动听。还要建立一种机制，跳的好的评为先进，站在前面示范，或是指导那些跳的不好的。跳的不好的，不批评，不写检查，但要做反思、定目标、写规划，争取跳的更好。我敢保证，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成清静之地。

对了，还有抽地牛的这两位。你们怎么能在这里抽地牛呢，这不是玩物丧志吗？地牛，小孩子的游戏，只能锻炼臂力，难道你想让自己一只胳膊粗一只胳膊细吗，难道你想一辈子幼稚下去吗，残酷的社会早晚会惩罚你们这些幼稚的人。来吧，跟我们一起，加入到广场舞的队伍中来，美好明天，向你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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