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糖瓜粘
十多年前,写过一篇关于糖瓜儿的东西,大致是回忆小时候吃糖瓜儿的经历。“瓜”字用在这里,一定是儿化音,瓜儿,糖瓜儿,方显其小巧、玲珑,自有一股甜甜的滋味,从记忆深处渗出来。
其实,在我小的时候,糖瓜儿并不多见。入冬时节,串村叫卖的,多为“嘎(四声)糖”。三寸长,手指粗,中间多孔,咬一口,嘎嘣酥脆,故名“嘎糖”。这是品质好的。不好的,又硬又韧,咬不动,还粘牙,有股白薯的味道。也有人称之为“关东糖”。
估计糖瓜儿的加工工艺稍复杂一些,其价格,高于嘎糖,小孩子吃的,当然是嘎糖。糖瓜儿也要买几个,留在今天,祭灶,贿赂灶王爷。
腊月二十三祭灶的风俗,由来已久,南北都有。今天晚上,常驻人间的灶王爷,要返回天庭,向玉皇大帝述职,并上报一年来每家每户的表现。担心灶王爷说坏话,就摆上几个糖瓜儿,请他吃了再去。一取其甜,吃了嘴甜,多说好话。二取其黏,粘住嘴,讲不出坏话。真是煞费苦心。不仅如此,祭灶时还要备些纸马和粮草,天路遥遥,让灶王爷骑马上路,就连马料都已备好,可谓周到。如此殷勤,必有所求,“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保佑一家老小,平平安安。
中国人心中的神,通常是人格化的神,和人一样,有七情六欲、要吃喝拉撒。所以,中国人对神的敬,通常带有附加条件,不是宗教意义上的,无条件的敬。准确的说,不是敬神,而是求神。灶王爷,官不大,在诸神之中,是地位较低的,但因为和各家各户的生计及福运密切相关,所以香火不绝。
腊月二十三,又称“小年儿”。还是要用儿化音,年儿,以见其小。小年儿也要吃饺子、放鞭炮,热闹一番,宣告家家户户,进入到年的节奏。走亲访友,置办年货,做新衣、放花炮,欢天喜地,迎接大年。
民俗学家说,年是传说中上古的怪物,年底就出来作祟,祸害百姓,为了驱赶怪物,人们才敲锣打鼓、燃放烟花爆竹,并整夜不睡,严防死守。守岁,乃是“守祟”的谐音。我喜欢这个传说,光是喜庆,年就少了神秘感,也就少了些味道。
还有一个说法,名曰“年关”,半点喜庆的味道都没有,只有悲苦和凄凉。年关的“关”和鬼门关的“关”,是一个意思,关口,闯过去,还有希望,闯不过去,只有死路一条。到了年底,欠钱的追钱,欠粮的催粮,债主登门,举目无援,可不就是一道关。过年,有人笑过,有人哭过,几家欢乐几家愁,还有人,真的就过不去。难道这样的人家,对灶王爷有所不敬,或是祭灶时没有糖瓜儿?反正作为一家之主的灶王爷,没给他们带来吉祥。
祭灶是男人的事情,老话儿讲“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男不拜月”,可以理解,怕男人花心。“女不祭灶”,是何原因?灶王爷的牌位,一般都设在灶间,锅台上方,正是女人劳作的区域。估计平时,女人牢骚太多,怕是灶王爷心烦,祭灶时就不让她出场了。
在顺义张镇流传着“灶王爷本姓张,家住张各庄”的说法。这是最近才知道的。大致是:顺义张镇一个张姓农民,暂且叫他老张吧,为躲避瘟疫与妻子外出逃荒。在虫王庙老张一病不起,奄奄一息之际,他把所剩不多的食物交给妻子,让她远走他乡改嫁他人,自己在庙里等死。妻子走后老张的病居然不治自愈,他孤身上路,以乞讨为生。腊月二十三这天,老张来到一家农户门前讨饭,出来的竟是他的妻子。离开老张后,她改嫁到这家。这对夫妇是个好心人,收留了老张,给他做了很多好吃的。可怜的老张饱餐一顿之后,因为吃的太多而撑死在灶前。玉皇大帝可怜他,敕封为“灶神”。
风俗也好,传说也好,年总是要过的。灶王爷的牌位没有了,吃颗糖瓜,也无妨,至少没有行贿的嫌疑。其实,有个灶王爷也不错,别管他老人家能否降福、是否监督,有个盼头,有所敬畏的,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