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守鸟

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却多了一种鸟，一种叫不上名字的鸟，它们成群结队，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从杉树丛里飞到竹山里就一眨眼的功夫，它们的体型和叫声都有点像麻雀，但羽毛和麻雀是有区别的，我一个老农民都不认识这个些不速之客，其他人就更不认识了。

我的堂客（妻子）简单地把它们叫做灰麻雀，她端着饭碗的时候，它们就不识趣地飞过来了，她大声地喊话“你看你看，那群麻雀又过来了”，我正在抿着酒呢，鄙夷地回应了一句“过来了就过来了呗，又不抢你的饭碗，大呼小叫的做么子”。

立冬后不久，堂客开始着手做红薯片，红薯片是一个家庭必不可少的干粮，整个冬天都靠它为我们的饥肠辘辘做铺垫了，但做红薯片是一个辛苦活，挖、煮、切、晒，要是碰上天气不好的话还得烤，那更麻烦，加之现在又多了这么一群不速之客，做一块红薯片更不容易了。堂客安排憨儿去守鸟，憨儿学习上不是一块料，小学上了五年了，每个学期都是倒数第一，我们都拿他的驽钝和笨拙无计可施。

他还是很情愿地服从安排，帮家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的，但有时候结果总是费力不讨好。守鸟是一个很轻松的活计，就是搬个凳子坐在那里，陪着红薯片晒太阳，如果这都不能胜任的话，我真不知道他以后能干什么。堂客给了憨儿一根竹竿，还有几个鞭炮和一个打火机，告诉他如果那些鸟过来啄食的话，就用竹竿打，打肯定是打不着的，这些鸟都巧得很，如果竹竿还不管用，就用打火机点燃一个鞭炮，往地上一扔，这招肯定管用，憨儿很听话地去执行任务了，堂客为他的听话感到了一丝丝欣慰。

我走上楼顶的时候，发现那群鸟正在热闹地啄食着红薯片，它们的嘴巴快得很呢，而憨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拿着打火机和竹竿，快要睡着了的样子，我很生气，使劲拍了几巴掌，把鸟赶走了。

我质问他：你是木头做的？

憨儿发现了我，我继续斥责。

我：你这样守鸟，还不如扎一个稻草人立在旁边呢。

憨儿突然说：让它们吃一点吧。

我感觉很意外：让它们吃点？

憨儿：嗯。

我：它们是你亲戚？

憨儿：不是。

我：它们吃了你就没得吃了。

憨儿：它们吃不了多少的。

我：这都是辛辛苦苦做的啊。

憨儿：它们也是饿了才吃的，没有扔掉没有浪费。

我彻底无语了，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等一下看有人怎么收拾你吧。

就一会的功夫，那群鸟已经把红薯片糟蹋了一大片，它们的动作也够快的了。憨儿还是有点惧怕的，他只得抓紧时间做着补救工作，这还能补救什么，一块块崭新的红薯片都被啄得面目全非，根本没法吃了，我看见他把那些被鸟啄食过的红薯片用一个小塑料袋装在一起，藏在一个角落里。

堂客上来了，她是过来抽查一下憨儿守鸟的情况的，发现红薯片损耗了不少，她指着空出来的地方：这都哪里去了？

憨儿笑了笑：被我吃了。

堂客有点不敢相信：能吃这么多？

憨儿：你做的好吃着呢。

堂客：那你中午不用吃饭了。

憨儿：好的。

堂客对憨儿守鸟的结果很不满意，自己亲自搬个凳子坐了上来，那群鸟再也不敢过来了，不知它们去了哪里，不见了踪影，而那天的午饭，憨儿果然很自觉地没有过来吃，不知他去了哪里，也不见了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