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捡落炮
捡落炮
小时候喜欢捡落炮。落炮是火炮爆炸后留下的还没有爆炸的散炮。在我们这里,称鞭炮为火炮。捡来火炮后,做着种种恶作剧。或是点着了放进瓶子里,远远地跑开,看玻璃瓶被碎炸得四处飞溅。或是放在大便里,炸得便屑四溅,有人沾上一点就高兴半天。或是点着了,悄悄丢在别人身边,吓别人一跳,自己跑到一旁大笑。为此,没少挨大人训斥。
那时候,农村只有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才放火炮。捡到火炮,并不容易。印象最深刻的,是过年捡火炮。小时候希望过年,一则有好东西吃,一则就是能捡火炮。一进腊月,家里便开始准备过年的东西。赶教场(腊月二十八)那天,父亲到乡场上买过年料子,买香蜡烧纸,还买火炮。火炮通常买两,一串在吃年夜饭时放,一串则是请水的时候放。
吃年夜饭前,得供菩萨,供老人(去世的亲人),放火炮。此时,可口的饭菜对我们的诱惑,远远不及火炮。过年的火炮通常是在堂屋里放的。父亲放火炮时,我和四弟捂住耳朵,守在门边,斜着眼睛,透过门缝看着堂屋里。一俟火炮炸完,便冲进堂屋,在烟雾弥漫的一地碎纸屑中,扒找着散炮。从前扒到后,从左扒到右,从中间扒到四角,不放心的再扒拉一遍,确认再无火炮,又数了数捡到的火炮,在父亲母亲的催促声中,不情愿的坐到桌子边。几口扒了饭,悄悄拿了父亲的火柴,溜出去放火炮。
请水是在夜里十二点进行。我们在外面玩累了回到家里,便和大人一起,坐在火旁守岁。等待是漫长的。从我们对过年、对火炮的无比兴奋,直等到上眼皮和下眼睛皮不停的打架,脑袋也如压了千斤重物,慢慢往下坠。眼看身子倾斜,脑袋要磕在桌子上时,猛地惊醒起来。如是再三,子时还未到。看到我们的疲惫样子,父亲母亲哄我们睡觉,明天早上再捡。我们极不情愿的上了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己是大天亮了。急忙跑去堂屋,满地的火炮碎屑还在。一番扫荡,小荷包里塞满了火炮。
清明扫墓也放火炮。那时扫墓,全家族一起,老老少少,几十号人,浩浩荡荡,翻山越岭,两三天才完成。扫墓放的火炮多,一座坟至少要放一串。几个小伙子背着火炮,气喘吁吁,跟着大家满山赶坟。捡火炮的孩子也多。全族的孩子,得有十多个。要捡到更多的火炮,得眼明手快,得拿出百米赛跑的速度。一到墓地,大人们便忙着割杂草、砍坟标、理挂清、补拜台、摆供台。我们小孩则盯住放火炮的人,他提着火炮到哪我们跟到哪。火炮通常是摆在宽敞一点的地方放。火炮还没撕开摆好,我们双手捂住耳朵,自然的围上去,远远的盯住火炮。没等火炮炸完,便一哄而上,挤成一团,在一地的碎纸屑中来回扒梳。等待大人们扫好墓,歇足气,提着东西走的时候,还有几个小孩在放火炮的地方来回走动。
有的火炮质量不好。明明已爆炸停息,可捡火炮的时候,冷不丁啪的一声,吓得我们四处逃窜。有的火炮拿在手里,还没放到衣服的口袋里,啪的一声,吓了一大跳,手掌震得隐隐作痛,颤抖不止。还好,那时火炮的威力不大,手痛一会就好了。
后来有了擦炮。小盒子装着。玩的时候,不用火点。将擦炮往盒子上涂成黑色的一侧一擦,远远的一扔,接着就是啪的一声脆响。不过那响声,比起散炮来小多了。但是,擦炮玩起来方便,不用火也炸。要知道那时候,火柴是很难找到的,还叫洋火,舶来品嘛。擦炮又贵,家里没钱,于是我们只好捡散炮。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对火炮提不起了兴趣。那捡火炮的记忆,也只有看到小孩们玩火炮的时候,才会想起一些来。
2016年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