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惊奇】裸女 | 小说 碧野牧女
裸 女
碧野牧羊
贫穷的村庄,不穷的是时间,不缺的是光棍儿。太阳还没落山,光着膀子的光棍们就端着饭碗陆陆续续地来到五哥家门口的大草棚子下,这里是他们的"温馨餐厅"。
五哥原名王五,抗美援朝参了军,改名王武,人们还是叫五哥。五哥人高马大,立过军功,受过伤,都说是腰伤,不能干重活,就巡视大垫方。"大垫方"是用土垫起十多米高的一段空中渠道,它是全村人的命脉。
天还没黑,五哥从屋里出来,五嫂给他包一条蒸干鱼把四两的小葫芦灌满老白干。
光棍们打趣地说:"五哥好福气,白天床上干活,夜里渠上喝酒。"
"五哥腰受过伤,重活干不了,床上的活可不差,看人家那孩子一个个小犊子似的--我说五嫂,你是咋给五哥补的。"
五嫂三十出头,听说是结婚的第二天,五哥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跨过鸭绿江了。凯旋归来的五哥带了伤,后来闹灾荒,两口就走西口,来了新疆。
这几年,虽然贫苦倒也安定,多年没有生育的五嫂,竹筒倒豆子似地生起来,不到五年生了一男两女。可是让五哥在那些背地里说他绝户的人面前挺了挺腰杆儿。五嫂一连生了三个孩子,身段非但不像其它乡下媳妇那样像个水桶似的,反而腰是腰腚是腚的,更加丰满迷人了。惹得光棍们眼里闪绿光,有事没事往五哥家的大草棚子底下钻,有点吃的喝的也往五哥家里拿,自个儿端着碗喝着从队里食堂里打来的稀粥,筷子串着窝窝头。他们嘻嘻哈哈地说着,哪个说到赤裸裸处,五嫂会用一根咸萝卜条,或者一块蒸鱼干什么的塞进他嘴里:
"堵住你这张破嘴。"
那人大嚼,众人大笑。
五嫂爱干净,儿子利利索索,女儿花枝招展,傍晚光棍们陆续到来的时候,五嫂就把孩子们赶进屋里去。
五嫂针线好,还会使缝纫机,光棍们的衣服破了,都拿到这儿来,"五嫂,你看我这裤裆又开线了,麻烦你给连连。"
"五嫂连的,你那老二不老实呢,不开线才怪。"
嘴皮子和眼睛在这里无拘无束,可哪位要是手脚有什么举动,众多的目光都从五嫂的身上移到他这边来了,眼睛冒的不是绿光,可是红红的火。
村里的老少媳妇也常来转转,有的拿件衣服来让五嫂给扎扎、拿块布料来让五嫂给绞绞;有的找个借口把想在这儿跟光棍儿们打扑克下象棋自家的爷们儿叫回去;有的跟光棍儿们耍笑一会儿,让光棍儿们放肆话的把她们剥得精光,才不轻不重地骂着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那天半夜,村口的大钟急促地响起来,"大垫方漏水了。"
人们跑上大垫方,锅口大的洞,水汹涌着打着旋往里灌,转瞬间就会堤垮渠毁,没一年半载的修不起来,而那全村人赖以生存的水浇地将颗粒无收。
"快去搬沙袋抱柴草"五哥大喊着,跳进洞里,沉没了。大家运来了沙袋柴草,掏出了五哥。渠保住了,五哥死了。
五哥是英雄,是全村人的恩人。
村里要最隆重是安葬五哥,给他穿上最好的丧服。一个真像露出来,似乎比垮了大垫方更让人震惊:五哥竟没有生殖器!
"那是被美国鬼子的炸弹片给削去的。"五嫂声嘶力竭地哭,撕肝裂肺的声音震颤着整个乡村。众多愤怒的目光罩着她,五哥的生殖器怎么没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三个孩子是怎么来的。女人们向五嫂呸着。
五嫂被革委会审问了几天,她一句话也不说,挂上破鞋游了三天街,她仍然一句话也不说。
脏兮兮的孩子围着五嫂的花儿一样的孩子:"小杂种,小杂种,你的娘,偷汉子,你们是小杂种。"
五嫂家的大草棚子再也没有人来了,半夜里常有男人的敲门声和女人的骂声,五嫂出门总会有不知从哪儿投过来的土块牛粪。村里再也没有五嫂的声音,也很难见到她的身影。
一天傍晚,五嫂忽然从紧闭的家门里走出来,赤条条一丝儿不挂。洁白的皮肤在夕阳的映照下闪着照人的光彩,秀发飘动如黑色的瀑布,她不时地举起玉臂拢一拢黑发,挺实高耸的双乳微微颤动,圆润臀和修长的腿流动着美丽的曲线。她就这样走在村里的街上,冷漠地看着一切,一群孩子追逐着,光棍儿们转过身去。女人们把自己的汉子往屋里拉,那些男人还不时地回头。
疯了,疯了,她真疯了。人们这样说。
五嫂每日照常的干活吃饭,傍晚洗得干干净净,赤裸裸地在街上"散步",没有一句话,正像一尊走动的维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