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诗选刊 || 郭辉的诗（第2辑）
汉 诗 选 刊
Han Shi Xuan Kan
本 期 诗 人
郭辉，湖南益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一级作家。有诗歌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人民文学》《十月》《北京文学》《作品》《中国诗歌》《中国诗人》等刊物。在《十月》《人民文学》《芙蓉》《莽原》《湖南文学》等刊物发表过中短篇小说。著有诗集《美人窝风情》《永远的乡土》《错过一生的好时光》《九味泥土》等。现居湖南益阳与加拿大多伦多两地。
郭辉的诗 （第2辑）
NO.1 祝融峰
人啊！还不低下所有的心念
它就要飞了
铺天盖地的风，是十万扇
无形的翅膀
叫每一片树叶都起了
惶恐之心
无论有风还是无风
它都是昂首
东南，从来就具有天人之姿
腾空之状
委身于此，欲飞不飞
只是因为悲悯
舍不下——这善恶交织的人间！
NO.2 庚子三月在江边听圆号
放低了调式，放矮了
身姿。它是不是
铜管一族中的忧郁症患者？
面对着古城墙
黑黝黝的一排垛堞，它沉沉地
发出了遁世之慨
脚下逝水东流
号音也东流。有最大的定力
也无法拦阻自身的
光亮，哑了一寸，又哑下去一寸
细雨霏霏，苍鹭
临江。双翼上的羽翎
迎风抖擞。仿佛飞得很轻很轻
又仿佛飞得很重很重
是不是衔着了一管黄铜之中
——寥廓的音色？
NO.3 孤 子
在棋盘上纵横捭阖
无论执黑还是执白，他都暗暗
揣着落败之心
追杀，绞杀，或者扑杀
是不是道中道？
谁又刻意，将谁陷于不义之中？
他也有杀得兴起之时
得势了，突然就浑身虚脱了
手指上夹着的一粒，落无可落
败是结局，胜只是
偶然。赢家，总会有一个
打不过的劫
他常常望着天，自己
对自己说——
终南山上月，是人间的孤子
NO.4 老 雪
白得成了一句
遗言，一纸悼词。却仍然咬着牙关
在白，缩紧了骨头在白
仿佛唯有如此----
自己白自己的，一直白下去
才能对得起天地良心
待在一座房子浓墨般的阴影里
蜷曲于一面山坡
暗得森严得如同铁铸的某个部位
动凡人无法窥见的心思----
不白则已，白就要一白到底，守身如玉
却不知黑无常白也无常
恍然已是悲白发了
就要化白为水，白非白了
再怎么強打精神
也只会一老再老，一小再小！如同是
戏台上布衣老生的
最后一声道白
----此去也，后会有期却无期……
NO.5 救 赎
身子里那一座
牢狱的挣扎之门，开犹未开
寅夜，黎明，白日梦
一场哑剧中
忽然传过来了踏踏的马蹄之响
禁锢如本原论
生而有之，自古而然
有一些来自征兆
更多的是缘于执着或放弃
掌管者手里
纸质的铁质的金质的
钥匙，隐密而
充满诱惑，总是在无声无息地
敲打着沉默的墙
身子里的身子
能不能借用
无中生有的云梯一走了事？
或者干脆就
患上一回坐骨神经疼
管他小疼大疼短疼长疼微疼剧疼
直到——
把穷山尽水坐穿
NO.6 招 式
用拳，用脚，用棍棒
或者用刀，用剑，用长矛
更胜一筹的是
用计，用攻防大法
而那些胸怀丘壑的人，是用心
看得通看得透
是一招。偏偏就是
不去看通看透，是另一招
通非通透非透
从没有看过，则是招外之招
而想得开放得下
这世袭的轻功，几千年了
都是——无招胜有招
每一招每一式
不在这儿等着，就在那儿候着
你见招拆招也罢
他见式就式也罢
无论有所用，还是有所不用
到得头来
仍有着——无用之用
NO.7 幌 子
绝句是有身世的
并非谁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譬如一伙雪
同时落到江上，从最初的那片到
最后的那片，都会化为水
而那个手持竹竿的人
钓不起明月，也
钓不起清风。因为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
许多的修为已趋
化境了，他却忽然悲从中来
想到一条江，一场雪
再怎么浩荡怎么白，也都只是
生前身后道不明说不白的
一个幌子
NO.8 枯 荷
把自己困守在
内心里，悲凉比内心更深
说不出
是此际最好的表叙
一池冻水框住了倒影
怎么也站不起来
旧岁里衔过荷香的共命鸟
已然望无可望
根冬眠过
该醒了；风信也该醒了
残杆杆残叶叶那么多玄机
谁予一吐为快？
NO.9 命 相
死亡之后，谁比死亡更累
谁就遗下自责之心
这一株红桦，脱尽血量，脱下真命
气数嘎然而止。回顾前生
每一道年轮，都怅然，戚戚然
于是从最低处，最粗处
一寸一寸，一段一段，向上
剥自己的皮，剥自己一生的命相
直到把干枯的骨肉
裸露于世。然后，以一己之身
孤证天下禅理——
总有谁，命死了，相犹在
NO.10 芳草渡
多么温情的波光
平日不追，此时必须追
追入波光内核
正好被一条
前世的鱼，所梦见，所拥吻
追恋的情愫
是奔涌的，是爆发的
在蓝衣天使
用翅膀丈量的水域
几乎就要吞下
这个维度所有的朦胧美
和蕙质兰心
一万米又一万米
呼啸而来——
芳草渡呀，今日有
宽馀，今日可渡
盈盈一江春水
再不是自身的囚徒，而是
爱的泛滥
或者——步步升华
//选稿：夜康桥
//编辑：吴红铁
//制作：计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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