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旅：由边境降旗仪式看印巴分治（一） by 周畅
“Ohh，shit！我的腿已经没法动弹了！”我一边用手不停敲打着大腿，一边跟Hanan抱怨着。
中午在阿姆利则金庙入口处，我们被一位穿着白色长衫的中年男人拦住了“女士，晚上要去Attari Border看降旗表演吗？”
我跟Hanan默契的相视一笑，反正懒得再找车，不如就在这里预订好了。于是我们爽快的付了订金，他熟练的从手里的小本子上给我们扯了一张“收据”，然后交代了好几遍，“4点在这里碰头！”
因此，便有了开头这一幕。
此时的我正与其它9个不同国家的人共同挤在一辆开往边境的面包车后座。两排相对的座位，还有与后开车门平行的一排，呈“|二”形分布在这狭小的空间。由于只能容纳9个人，我旁边那位漂亮的短发女孩不得不坐到她男友的腿上去，我猜此刻他们肯定也不好受。
一路的颠簸后，车子终于停在了一块极其热闹的空地上。推开门，我如释重负的长吸了一口气，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到处都是卖印度国旗的小贩，还有些许餐馆跟卖零食的铺子。
“前方有个暂存物品的小店，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最好除了手机，其它最好都不要带进去！表演结束在这里集合。”司机说道。
的确，边境地带一直就是间谍、恐怖分子出没的高发地带。此前，2014年11月2日观旗仪式结束后，巴基斯坦一侧检查站附近就曾发生过爆炸事件，边境降旗也因此停止三天（3、4、5号），跟我一同前来的Hanan更是与之擦肩而过。
存好了物品，我们迫不及待的大步前往边界，路上竖着的标牌仿佛在不停提示着大家：您已跨入敏感地带！
本来我们气喘吁吁的想早些进场以便能有一个绝佳的观赏位置，没想到这竟是多此一举，因为看台有一大片区域是留给国际友人的。虽然我忘记了带护照也并没有预约，忧心忡忡的担心安检人员会阻止通行，但出乎意料的他却笑眯眯的对我说下次可别忘了。
心情大好的我们进场后发现对面的看台上早已是人山人海，多数人手里都拿着大大小小的三色旗！环顾四周：有些区域还在施工扩建中，几个穿带整齐的壮兵持枪站在场内，边界线上是两扇镶有两国国徽的大铁门，门两侧飘扬着印度国旗以及巴基斯坦的新月五角星旗！
图一为Hanan在14年11月6日爆炸事件发生后的首次降旗仪式上所拍摄的巴基斯坦一侧，图二则为印度！
场内播放着激情澎湃的的音乐，女性观众们三三两两的从一个全身白色的指挥者手中接过三色旗，自豪的高举着在场上跑一圈，然后再交给下一位志愿者。等待举旗的队伍早已长到看不到尽头，这其中有学生，孩童，有年过半百的老者，国际友人，甚至还有抱着婴儿的母亲。
这时，一个穿着深色Kurta的老妇人上场了，虽然步伐不如年轻人轻快，但坚定的目光跟高举的双臂为她赢得了全场的注视以及激烈的掌声。她摇动着手中的旗帜，脸上写满了身为印度人的骄傲，最后才不舍的将它交还，似乎还想让国旗在她手中多停留哪怕一秒。随着音乐节奏越来越快，观众席中传来的欢呼也是一浪高过一浪。
接着人们自发地跑到空地上跳起了舞，欢乐的仿佛自己正处于club的舞池中央。看台的群众也不甘示弱，纷纷舞动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一场降旗仪式而是宝莱坞电影的斗舞现场呢！
这时，白衣人上场拿着话筒开始煽动群众喊起了爱国口号。虽然我听不懂印地语，但大家似乎是要首先在音量上超越隔壁。的确，声势浩大到只有在音乐的间隙才隐约能听得到巴基斯坦人民的呐喊。
为外国人准备的看台
与其说这是一场由民族对峙所引发的较量，更不如说这是一个成功的爱国教育基地。你听，类似于“印度，万岁”的声音正在场上久久回荡着。看台上不知其意的外国人也激动的跟着狂喊“万岁！万岁！”
喊了一会儿后，白衣人又示意大家安静。这时两位戴着黑色墨镜的持枪军人以及两位英姿飒爽的兵花率先上场，为表演拉开了序幕。
紧接着几位戴着鸡冠式军帽，身穿印度军装，白色袜子配黑皮鞋的魁梧士兵也迈着整齐的步伐进入场地，随后两两的进行军姿演示：手臂摆动幅度一定要大，脚一定要抬高，落脚音一定要够响亮，眼睛一定要瞪圆。
看惯了国内军队整齐含蓄的样子，本该严肃的气氛之下我竟“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伴随着雷鸣般的掌声，一位士兵带着这样的气势大步流星的走到铁门前，剑拔弩张，仿佛要与巴方士兵一决高下。只见他先是与对方握手以示尊敬，之后便开始了高难度的踢腿表演，紧接着把皮靴“哐”的一声砸在地上，声音响亮到有如千军万马之势。再细看他的表情，双目圆睁，嘴巴鼓起，威风凛凛。
人们不停的呐喊着：口哨声，欢呼声...一步步把表演推向了高潮！
但一瞬间，我的思绪似乎被拉回到1947年的夏末。
人们不停的呐喊着：哭声，惨叫声...到处都是慌乱的人群。
雷德克里夫线（印巴分界线）发布以后，由于短期人口迁徙所产生的大规模混乱正在这里进行着。穆斯林被迫迁往巴基斯坦境内，而印度和锡克教徒也不得不搬至印度区域。不同宗教的人们之间上演着一幕幕惊心动魄的袭击、报复事件。保守估计，至少50万人在暴动中死亡，而更多的人流离失所，沦为难民。家族被分割，骨肉同胞被分离。
当时以麦克马洪线为基础的雷德克夫线
曾经英属印度最富庶的旁遮普瞬间演变成了人间地狱！
封面由左及右分别为：最后一任英属印度总督蒙巴顿；印度独立后第一任总理尼赫鲁；印度圣雄甘地；巴基斯坦建国总督真纳。
就如同《自由与荣耀》中描写的一般：“1947年8月15日，印度独立日，阿姆利则火车站，从旁遮普的巴基斯坦逃出來的印度教徒们焦急地等待着南下的第10次快车，他们等来的是亲人的尸体。”
宗教狂热、种族狂热以及贪婪蒙蔽了人的双眼。
1998年的老电影《Train to Pakistan》也曾记录类似的史实
回过神来，表演已经接近尾声，一个士兵熟练的将拴着旗帜的线解开，然后在军礼跟肃穆的目光下，两面国旗被交叉着徐徐降下。双方绅士的敬礼握手后，又把两扇铁门狠狠的扣上，随着两声“哐当”，降旗仪式便结束了。
部分人开始陆续走近那扇铁门，想对门后面的世界一探究竟，我跟Hanan也走到了边缘地带的最前端。
“观众看起来没有印度多呢！”Hanan并没有回答或是附和我，转头一瞧，她正怔怔的看着在巴基斯坦曾坐过的那片看台！（她的男友在巴基斯坦读书，他们也是在那里相知相爱！）
我还注意到，跟大家一同凝视着巴基斯坦的人群中，有一个耄耋之年的妇人。她双唇紧闭，眉毛倾斜，眼中透着些许悲伤。或许，那一方有她孩提时的记忆，她曾自由的穿梭在这所谓的边界线上。那时的她又怎么会知道，这一片她热爱的土地会分裂成两个不同的国家，同根的人们会兵戎相向，百般刁难！
当然，这只是我的臆想，也许她的眼中不是悲伤，而是无奈也说不定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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