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钦臬传 · 水姻缘 1
引子
“大人,又一个!已经是第二十九个了!”衙役仿佛催命鬼一般,不停地报来噩耗。
“……知道了。”
“大人,情况如此严重,是不是——”
“知道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胡子秋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自己则疲惫地靠倒在椅背上,往日儒雅亲和的模样全然不见。
二十九人了,他想尽办法查找原因,但平时精神奕奕的乡亲们却还是一个接一个倒下。若再多死一人,越了三十人之关,朝廷就要插手此事了,到时莫说今后官运仕途,能不用在牢里度过余生就算大幸。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死的这些人,男女老幼都有,东西南北都有,完全找不出一点头绪。每个人都像被扔到地上的鱼,蜷缩成一团,呼吸急促,两眼翻白,不一会儿便死了。
仵作查来查去也查不出什么,只说从未见过此等情况,小地方的仵作果然不顶事,跟京城的简直没法比,哎,当年若不是——
胡子秋甩甩头,止住自己继续回忆,眼下,当务之急是查出这九人死因,防止再有人出事,哪有功夫深陷于过去。
“大人!又多了两个!”
三十一人,完了,他想,此生壮志未酬,就莫名其妙折在了这个小地方。
衙役犹豫了一阵,鼓足勇气道:“大人,百姓们都在说,是这天气太热,西村的尸首炼成了精怪,出来找替死鬼。要不……咱找个先生给瞧瞧?”
“胡说八道。”胡子秋不耐烦地示意衙役离去,他满腹文韬武略,自然不会相信这等鬼神之说。但这么多人不明不白地暴毙,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得不上报了。
之后,我的结局会是如何?小心斡旋了半生,到头来却还是只能听天由命吗?
铄石流金,胡子秋却只觉得一身寒意。
第一章 三十一人
“热死了……”
我四仰八叉躺在公政堂地上,却依然感觉不到丝毫凉气,地面热得仿佛要着起火来。这是我在大京度过的第一个夏日,火烤般的炙热让我无处可逃,此时此刻,我无比怀念漠南的凉爽。
陆休正坐在书案后查看公文,坐姿端庄,衣冠端正,热腾腾的暑意仿佛都绕过了他,直接向我扑来。
“陆大——”门口有人说话,刚说了两个字就硬生生停住,我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回身一看,是张华由。此人虽说也是特使,但我总觉得他如那些朝廷官员一般老谋深算,可以说是整个钦臬司我最不喜欢打交道的人。
张华由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陆休,道:“陈老弟身子不适?”
我有些尴尬:“今天实在太热,我便躺在地上解解暑,见笑了。”
“哪里,陈老弟年轻,火气旺,自然比我们这些老骨头难熬些。”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他总是如此,脸上似笑非笑,开口话里有话,谁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什么。
好在陆休接话道:“张兄有事?”
“哦,是,我刚从袁相那里来,正好有一份给我们钦臬司的公文,就顺便带回来了。我想着凉大人不在,是陆大人主事,就未曾拆开,直接拿来了这里。”
“好,有劳张兄。”
“陆大人客气了。”
我见张华由将公文递给陆休,却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忍不住道:“张兄还有事?”
张华由怔了一下,迅速笑道:“啊,我手里那个案子头绪颇多,就先行告退了。”
待张华由离开,陆休问我:“你为何要下逐客令?还下得如此明显。”
“谁知道公文是什么内容,能不能被他看到。”
陆休边拆公文边没好气道:“论资历,论经验,论职级,到底是谁更有资格留在这里?”
“呃——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乘凉,对公文又没什么兴趣。而且,”我压低声音,“听说,他对你这个位置觊觎得很呢,我这是帮你断了他的念想。”
陆休无语地看着我:“你从哪里听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平日连话外之音都听不出来,还想学别人勾心斗角?”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嗨,这些流言我也是听过就忘,哪还记得是谁说的。其实我只是不喜欢他说话含沙射影的样子,跟他待在一起太不自在,就没忍住,狐假虎威下了个逐客令。”
陆休哼了一声,没理我,低头看公文,越看脸色越凝重。
“怎么了?有案子?什么情况?”我忙问。
“你不是只为乘凉,对公文毫无兴趣吗?”
“嘿嘿,我对公文没兴趣,可对案子有兴趣。发生了什么事?”
陆休按了按额头,道:“百粤东临府八里县,死了三十一人,男女老幼都有,死因不明。”
“死了三十一人怎么会还没查出死因?莫非是从未见过的疫病?”
“不太像,当地其他人都没有丝毫异常。”
“那怎么能找不出死因呢?真怪……”我皱起眉头思索着,“看来只能去百粤——啊——那个,这个案子我能不能不跟?”
陆休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往日没案子你都非要找点事不可,今天有案子,你怎么反而要推脱?”
“我自然是想查案的,只是这案子在百粤,”我重新躺在地上,“你看,在大京我都已经热成这样了,去了百粤,还不活活热化了?”
陆休忍不住笑了:“身为特使,岂能因寒暑退缩?”
“寒我不怕,就怕暑,你不知道,我们漠南就没这么热过,这到底是什么鬼天气?”
“但你还未出徒,只能跟着我。”陆休不紧不慢道。
我立刻满脸乌云。
“别愁眉苦脸的,百粤也有百粤的好。”
“哪里好?”
“唔……现在正是荔枝最好吃的时节,百粤的荔枝可是大大有名,荔枝漠南没有吧。”陆休极罕见地开始宽慰我。
“唉,但我又不是妃子,见了荔枝就会笑——”我看了一下陆休的脸色,赶紧转了话锋,“——不过,除暴安良乃是我职责所在,区区酷热自然不在话下!走!这就走!”
当然不可能真的说走就走,陆休将公文递给我,让我仔细看看,他则去安排司内一众事务。
公文内最有用的东西是八里县写的案情说明,条理清晰,文采斐然,我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啧啧称赞。
八里县位于百粤南部,本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小县城,但近几年却因为连年丰收而颇为有名,偶尔听朝中官员提起,也是夸八里县治理清明,政通人和,百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可就在前几天,八里县却有两人突然暴毙,这两人相隔甚远,但死状却是一模一样,先是呼吸急促,口吐白沫,随后便抽搐着死去。
第二章 赶路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是急病,并未太过在意,可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人们接二连三死去,死的人中,东边这家是垂垂老者,西边那家又是黄口小儿,丝毫找不出半点关联。
当地仵作和大夫束手无策,八里县官府首先想到的是天气炎热引发疫病,于是立即烧掉死者尸体,号令死者家属近日不得出门,同时焚艾驱疫,以免疫病传播,可还是有人死去,而且通常是每户只死一两人,其他人则毫无异状。
官府又猜测是有人下毒,便一边下令百姓禁食生物,务必煮熟后食用,一边又封闭城中五口取水井,各家各户每日派出一人领水,彻底切断了一切投毒渠道。
这一系列举措果断又决绝,按说这样一来,总不该再有人死去才是,可蹊跷的死亡还在继续,从第一个人开始,短短几天工夫就一连死了三十一人,无奈之下,此事经由八里县县长报至东临府府尹,又报至百粤都令,一路到了光帝案前,这等没头没脑的怪事,光帝自然分给了钦臬司。
等了解完情况,我更加奇怪,此事八里县处置得当,上报迅速,无论疫病还是投毒,都应该能得到控制才对,可人怎么还是死个不停?
眼下根本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到了百粤再细细查探。
待陆休安顿完一切,我收拾好行李来到马厩,南豆这阵子没怎么出过门,以前没案子时我还常带它去九原坡溜溜腿,可这几天实在太热,我也懒得动弹,所以一直没管它,可把它憋屈坏了。
南豆见我来到马厩,只懒懒地扫了一眼就不理我了,哪有以前的亲热。
我又好气又好笑,居然被一匹马甩脸色,但也只能上前哄道:“南豆,有案子,想不想走?”
南豆一下来了精神,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我。
“不过,此次要去的是百粤,你也知道,那边热得要人命,所以,如果你不想走的话,我就去坐马车——”
南豆不耐烦地用一个响鼻打断了我的话,前蹄刨了刨地面。
真不愧是我的马,就喜欢瞎跑。我将它带出马厩,又把旁边的北斗带出来,北斗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地在我身旁站着。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难道人和马也以群分?正想着,陆休过来了,二话不说,上马便走,我紧随其后。
闲话休叙,我们虽然在加紧赶路,但也走了足足九天。
越往南走,天气越是炎热,快到百粤时,我已经连说话的精神也没有了,南豆倒是依然活蹦乱跳,一点也不怕热,估计以前乐王骑着它跑遍了大兴,它早习惯了严寒酷暑。但北斗明显有些跟不上了,它年岁已高,能与正值壮年的南豆并肩跑过大半程,已属不易。所以,最后一段路程,我们照顾它的体力,放慢了脚步。
这一慢,我也缓过劲儿来,又开始找陆休说话:“到了百粤,我用不用隐藏行踪,暗中接应你?”
陆休道:“本案是百粤都令以正常途径呈递的,届时东临府府尹会接待陪同,我们直接过去便可,不需隐瞒身份。”
“好吧,又要逢场作戏了。”我闷闷道。
“东临府府尹公务繁多,不会一直跟着我们的,大部分时间应该是八里县县长胡子秋陪同,胡县长自己辖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也没心情逢场作戏,你不必担心。”
“胡子秋?”我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你知道他?”陆休放下捂着头的手,有些意外,“嗯,胡子秋是当年乡考和殿考的第一名,你听说过他也不奇怪。”
我咬牙切齿道:“我想起来了,何止是听说过啊,'胡子秋’这三个字差点抄瞎我双眼!”
“抄?”
“都是我娘亲,她为教导我勤奋上进,历年状元的名字都要求我抄写千遍,说什么'见贤思齐’。而这个胡子秋,只因他差点是本朝第一位连中三元之人,娘亲就让我把他的名字抄了三千遍!三千遍啊!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
陆休一怔,又一笑:“原来如此。”
我见他笑得诡异,肯定想到了其他事,就问:“你想说什么?”
“我一直奇怪,你的性格不像安于求学之人,但观你言行,却又并非不学无术,很是矛盾,原来都是令堂的功劳。”
早该猜到他不会有好话等着我。我气哼哼地走了一会儿,又想起一事:“不对啊,堂堂天子门生,怎么只是一个小小的县长?还是距大京如此遥远的八里县?”
陆休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前方有个茶摊,再让北斗歇歇脚吧。”
随后,我们一边喝茶休息,陆休一边向我讲述了胡子秋的过往。
第三章 胡子秋
胡子秋本是东临府青河县人,自幼家贫,但他天生聪颖,好读诗书还过目不忘,颇得当地教书先生的喜爱,便默许他偷偷旁听。
后来,父亲病故母亲改嫁,家中只剩下胡子秋一人,他不得不离乡讨生活,不料半途被一伙贼匪抓住,匪首见他识得文字,就让他负责记账,方便他们分赃。胡子秋手无缚鸡之力,身陷匪窝无可奈何,只能依从。
过了半年多,东临府十三县合力剿匪,八里县时任捕头云洪见为剿匪总头领,抓获一众贼匪后,见胡子秋谈吐气度不同于其他,便多问了几句,方知缘由。
云洪见虽身为捕头,却也颇有学识,与胡子秋细聊之后,爱惜他的才华,就以“受胁迫入伙,不曾同流合污”为由,做主放了他,还将他带回八里县,不仅在家中腾出空屋收留他居住,更是管吃管喝还供他读书。
胡子秋也争气,一举考中状元,还因才华横溢、为人谦和颇得总御司执令李图南赏识,收为门生。
殿试之后,光帝令总御司按例给三甲委任京中职位,那李图南可是负责科举、户籍、官吏选拔任免的,身为李图南的得意门生,胡子秋必然会被分一个好差事,磨炼几年定将平步青云。
大好前途,再加上俊朗的相貌,卓然的气度,一时间,大京多少官员想把胡子秋招为女婿,据说连庆王都动过这个念头。只可惜多年相伴,胡子秋早与云洪见之女云意互生情愫,对一众上门说亲之人都好言推辞。
眼看胡子秋就要飞黄腾达,变故突生。
那日,云洪见应胡子秋之邀,准备带全家人奔赴大京定居,随他共享荣华富贵,因路途太过遥远,加之行李繁重,便打算先坐船,再换马车。不料途中发生意外,云家所乘之船沉没,船上无一人生还。
只有云意因思念胡子秋过甚,独自骑马赶路,想提前抵京给未来夫婿一个惊喜,谁知就此成为云家唯一幸存者。
这场变故之后,云意大病,昏昏欲死,胡子秋闻讯,大哭一场,立即赶回八里县照顾云意,本想待云意身体好些后再一同返京,结果云意悲伤过甚,这一病就是一年。
一年后,云意虽然身子好了,却落下了心病,从此只要踏出八里县,就又会大病不起,无奈,胡子秋只好放弃功名利禄,陪云意守在八里县。
李图南虽然惋惜胡子秋无法施展才华,但还是支持他的选择,毕竟李图南本身就最讨厌忘恩负义之辈。后来,就连光帝都听说了胡子秋的事,对他的重情重义大为赞赏,但因云意的缘故,胡子秋无法离开八里县,再如何赏识也只能封他当个县长,这一当就是六年。
听完后,我感叹道:“难怪别人总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胡子秋明明是状元之才,却阴错阳差只能待在这么个小地方。”
陆休道:“虽错失治世之机,但赢得众人钦佩,一样能流芳千古。”
“是啊,可还是忍不住替他感到可惜。”我啧啧道,“不过,也可能天意就是如此吧,不然云家人水性那么好,又怎会偏偏淹死于水中。”
“你怎知云家人水性好?”
“他们都生长于水边,水性当然好。”
“生长于水边,水性就一定好?”
“那当然,你们这些水边长大的,谁不会水?”我翻了个白眼。
“我不会。”
“你说什么?”我觉得我可能听错了。
陆休没理我,他是话不说二遍的陆休。
“你不会水??怎么可能??”我瞪大眼睛。
“不会水很奇怪吗?”
“我不会水不奇怪,你不会水可就太奇怪了。”
陆休又没理我,他是不搭没用茬的陆休。
我只好自己解释道:“首先,你是陆休,哪里有你不会的东西?其次,你是禹杭人,比起我这种荒野大漠出来的旱鸭,你几乎可以算作是水里长大的,怎么可能不会水?”
“我没怎么下过水,自然也不会水。”
“为什么会没下过水?我要是在禹杭长大,肯定天天在水里泡着。”
“没有时间。”
“怎么会没有时间?”
“要学之技太多,哪里有玩水的工夫。”陆休淡淡地答道。
这下轮到我不理他了,差点忘了,他是无所不会的陆休,可那些技能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过,打小家教就如此严格,他爹娘怎么想的,一副从一开始就卯足了劲要把他培养成人中翘楚的架势。
“我觉得——你当特使真是屈才了,你若从官,必定能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位置。”
“嗯。”
“嗯?”
“我只想当特使。”陆休说完这句话,又闭起眼睛揉着额头,神情中竟有一丝黯然,我不敢再问,怕问出什么不该问的事。
第四章 验尸
到了东临府,果如陆休所料,府尹陪同我们到了八里县,与胡子秋叮嘱一番后便告罪离开,据来接他的手下说,就离开这么一段时间,他案上的公文都要堆成山了。
所以接下来都由八里县县长胡子秋招待我们。胡子秋其人,确如陆休所言,相貌俊朗,气度不凡,饶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斯文有礼,但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一片愁云惨淡。
为我们安排好住处后,胡子秋还要设接风宴,我们连忙推辞,请他直接带我们去查看死者。
我们捂好口鼻走进殓房。殓房内放满冰块,寒气逼人,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在殓房里待着。只见当中冰床上放着盖好白布的尸体,却只有三具。
胡子秋解释道:“此地天气太过炎热,尸体腐烂得快,久不处理怕引发疫病,所以只能将这最近的三具留下,方便二位大人查案。不过,其余二十九具尸体我也已同仵作细细检查,并记录在册。”
这样说来,死者总共有三十二名,我们赶路的时候,竟又多了一名。
陆休问:“可曾切剖?”
胡子秋面露尴尬:“不曾,一则我县仵作不擅切剖之技,二则……当地百姓观念陈旧,不比大京开明,随意切剖尸体,恐伤民心。”
陆休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俯下身细细查看尸体。
最新鲜的这具尸体可能就是我们赶路时多出来的那具,还好有冰块,腐烂的迹象不甚明显。尸体外表不见什么异常,只有指甲和牙床微微发黑。再看另外两具尸体,不仅腐烂得非常明显,而且指甲和牙床已经彻底变黑。
我多少有些可惜,很明显,死亡时间的长短会影响尸体状态,若再早些的尸体还在,一定能看出更多东西。
仵作在一旁道:“禀告大人,之前的几具尸体与这三具完全相同,没有任何其他痕迹,这是尸检书,请大人过目。”
陆休翻看着另外二十九具尸体的尸检书,我围着腐烂较重的那两具尸体看,看着看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拽了拽尸体的头发,果然,一大缕头发轻易地被我拽掉了。
其他三人听到动静,都向我这边看来,陆休冲我点点头,转身对胡子秋道:“中毒。”
胡子秋忙上前问:“可知中的是何毒?”说完可能觉得不妥,又道,“二位大人,因我县仵作技艺属实不精,始终未能查实死因,若二位大人肯指点一二,也好速速破案。”
陆休道:“胡大人不必客气,你看,这具尸体指甲与牙床发黑,这两具尸体指甲与牙床已全黑,发根也受损严重,显然是中毒,而且此种毒物会随着时间推移沉积到指尖、牙床与头皮等末梢处。但因无更多尸体比对,又无法切剖查验,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何毒物。”
胡子秋叹口气道:“不瞒二位大人,县民接连死亡,我也想过是中毒,于是仔细排查了各死者近些时日的往来活动,但却未发现任何相同点。可能是我愚钝,有疏漏之处,若能通过切剖尸体确定毒物,说不定会有转机,只可惜小地方蒙昧无知,民众无法接受切剖尸体,为破案缉凶平添难处,是我失职。”
我见胡子秋说话谦逊,做事有条有理,再想到他为爱妻舍弃似锦前途,不由得对他心生好感,便劝慰道:“胡大人莫急,破案又不是只有一条路,我们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看完尸体后,我们随胡子秋来到他的办公堂,文役取出卷宗,里面都是死者家属的口供,详细说明了近几日死者去过何处、做过何事、见过何人、食过何物,胡子秋做事确实无愧他的状元之才。
我与陆休核对了整整一下午,不曾放过任何细枝末节,但确如胡子秋所言,从这三十二人的经历中,完全寻不出丝毫相同之处。
奇怪,他们到底是如何中了同样的毒?
“哎呦,累死我了!”我舒展了一下身子,给自己揉揉肩捶捶背,我本就不喜做文字之事,平日结案公文都懒得写,全部推给司中笔官,所以这半天下来,可把我折腾了个够呛,腰酸背痛,头晕眼花。
胡子秋见状,喊来下人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两个十几岁的姑娘急匆匆跑了过来,胡子秋笑道:“二位大人,这两个丫鬟极擅按拿,让她们给二位解解乏。”
说着,那两个丫鬟分别走到我和陆休身后,伸手就要捏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