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生与死
那一年北京自3月17日开始下起了一场春雨,小雨恋恋不舍地下到后半夜,突然华丽转身,在人们熟睡的时候,变成片片雪花洒落京城。周日清晨起床后本想出去散步,惊诧间发现外面已是白皑皑的一片,这是我所见到了最迟的春雪。如果说春天象征着生,冬天象征着死,那么这个生命周期则重合在了一起,白色中点染着绿,绿色中渲染着白,让人充满着无限的遐思。
人到中年,就难免对健康、对生命更在意了,对时间、对年龄更敏感了。一段时间因为女儿身体一直不太好,我也先后辗转于北京知名的各大医院,亲身体验了看病难、就医难和病人家属的所有纠结。在等待检查结果的时候,沉浸在周遭压抑痛苦的氛围里,望着女儿噙满泪水的双眼和紧紧拉住我的双手,我知道她想的最多的是生与死,我也同样。虽然是有惊无险,结果是皆大欢喜,但回想起所经历的一切,真的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昨天在品读史铁生《我与地坛》一文时,联想起那些天的经历,感悟颇多。史铁生在陕北插队三年后,因双腿瘫痪使他永远只能坐在轮椅上了,其时刚满20岁。万念俱灰的他回到北京后,每天摇着轮椅来到他家附近的地坛,一来就是15年。而走出精神桎梏的他,通过不懈的努力和奋斗,终于成为获得首届老舍散文奖一等奖的著名作家,高高屹立在文坛之巅,让我敬佩之至。文中他写道:“记不清都是在它的哪些角落里了,我一连几个小时专心致至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这样想了好几年,最后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这件事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他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这样想过以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说得多好呀!这是一种大彻大悟后对待生死的最科学、最彻底的想法。由此我也想起作家王朔当年玩世不恭的说法,“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异曲同工而富有哲理。
“生”是人生的起点,是偶然的际遇;“死”是人生的归宿,是必然的结局。生与死的不同观念,对人生目的、人生态度、生活方式以及生命历程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影响。因为死亡对生命的威胁,以及由此引起心理上的焦虑和恐惧,是人的精神所不能解决和超越的关键。所以生与死一直是古今中外的先哲们加以关注与思考的问题,他们知道,不解决生死问题,人生的问题就无法解决。
就中国而言,对生死讨论最多、研究最深的是庄子。庄子认为,生命是人生的大事,对此应有理性的思考。一是要有“全生”、“保身”、“逍遥”的生命观。所谓“全生”是指以生命本身作为人生命活动的目标,人生存在就应该要维护一个完整的生命;“保身”是指社会生活中让自己不受社会非理性的伤害;还要有“蝴蝶梦”与“逍遥游”中的自由观,“全生、保身”只是生命得以存在的外在手段,不是生命存在的最高目标。人生的理想境界是追求精神自由。二是要有超越、达观的死亡观。老子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便是道家思想的基础。庄子从自然论的观点出发,将生死视为极普通、极平常的自然现象,他继承了老子自然主义的生死观,从自然主义的哲学基础出发,对死亡做出了合理的解释。认为死亡是自然变化的必然轨迹,生是顺应自然;同样,死亡也是顺应自然,是自然大化的一个过程。庄子说:“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人之有所不得与,皆物之情也。(《庄子·大宗师》) ”解释为:死和生是命定的,就好像永远有黑夜和白天一样,是自然的规律,这是人力所不能干预的。
有了这种理解,才能更理性地面对人生中的种种境遇与坎坷,更积极乐观地面对生命和生活,超越自身对生死认识的局限性,去追求人生的最高境界。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也是一种生死观,只不过是圣人的。真想让女儿理解这些,她一定能够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