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妈妈的学生来看她

妈妈的学生来看她

妈妈这两天尤为开心，说话也温柔多了，脸庞总有着少女的光彩。她这份欢愉啊，要从年前说起。

年前九月份某天，妈妈忽然接到了一个学生的电话。大概是2004-2005年教的学生，张口就问妈妈是否还记得他。这一问问得妈妈赶紧搜索大脑，这都十几年前的事儿了，零零碎碎的印象里这是个捣蛋孩子。

他接着说，这通电话让他好一番找。既托人打听，又问询了户籍室的朋友帮忙，还反复打了好几个电话，这才终于打通了这个电话。

十几年前，妈妈在一所私立中学教历史，这个学生是妈妈班里的一个成绩不好还总惹事儿的孩子。初二那年妈妈代他们班主任，可能没少费心。妈妈管理班级很有一套，她能挑选出能干责任心强的班长，下放权力给他们，然后留给自己更多清闲的时间做自己的事儿。她很有活力，热爱运动，经常打太极、跳广场舞、打乒乓球羽毛球等。

如今，我的小侄子已经快五周岁了，妈妈在家带孩子做家务也有五年了。曾经一直奔波在外的她，回归家庭也并没有轻省，但她很能干，任劳任怨为家里尽心尽力。妈妈眼角的皱纹很多，几乎整双眼睛都是，这皱纹让五十多岁的她没法往年轻里数。但她的背影很年轻，我总喜欢趴在她背上给她揉揉肩。可她的手在冬天的时候很粗糙，有时候还会裂开口子。

十月份的时候，妈妈跟我提起这通电话。他脸庞泛起微红的欣喜，告诉我这几个学生现在在做什么；又有点少女的娇羞，说联系自己干什么呀，还说过年几个人要来看自己。

腊月二十八中午，在电话里约定要来看妈妈的这个学生，带着几个同学一起来家里了。四个都是男生，个子都很高，有两个长得还特别帅。我招呼他们坐，派小侄子招呼他们吃瓜果等。他们热情地喊我学姐，其中一个还说认识我，说那会儿没少跟着我们蹭饭吃。这点我是一点也没印象，妈妈也不记得了。

虽然我们年纪相仿，但因为自己如今也是老师，所以看他们多少有点看自己学生感觉，不禁在心里感叹：十几年前的少年已近而立之年，逝者如斯夫啊！又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的妈妈好幸福，十几年的学生来看她！”他们嘿嘿嘿地笑着，一直说老师当年对他们可好了。

下午我和小侄子去超市采购回来，看到刚回来的妈妈，脸上许多喜色，我知道，这就是身为人师的幸福了。做老师时对每个学生都是一样的，不求回报。可如果有心的孩子能够偶尔想起老师甚至问候一句，这一定会让老师心里比吃了蜜都甜。

妈妈告诉我说：“这几个孩子，学都上得很一般，但他们机遇很好，总有贵人相助，如今都有车有房，有媳妇有孩子了。”

我说：“能有贵人相助，必是纯善之人。”

她说：“是啊，只教过他们一年，他们竟还这样记得，真的是……”

妈妈接着说：“今天还有个尴尬事儿，有个男生我始终想不起来他是谁，便问他，他说'老师那会儿我天天去你办公室扫地，你不记得了吗’……”

我哈哈大笑，说：“老教师常把学生比喻成韭菜，一茬儿又一茬儿。记忆真的会很有限，特别是听话的老实孩子，反而不容易记得住。”

大年初六下午五点多，他们又把妈妈接走去聚了，这次还叫上了两个老师，好像还有几个其他同学。他们这次又是吃饭又是唱歌，直到快凌晨一点，妈妈才回来。我的妈妈，五十多岁的人了，第一次深夜回家，回来后还不露疲色。多有活力啊。这活力的点燃，一定是源自内心的喜悦。感谢这帮可爱的孩子。

第二天，妈妈继续和我谈她的这些学生，前前后后负责组织的这个男生，也是最初给妈妈打电话的这个男生，原来在妈妈不教他们之后，没出半年，被学校开除六次，最终还是辍学了。他早早步入社会，为人勤勉踏实，又热情有责任心，如今在广州也站稳脚了。妈妈又陆续和我谈了她其他的学生近况，说着说着，我也有点想念我的学生了。

师生一场，是心与心的遇见，爱与爱的交织。我始终认为：相聚已是欢欣，不必期待再会。假若有幸再会，只需一句简单的问候，便可以让平淡的生活开出美丽的花。

2019年2月12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