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和大南湖
早晨,南湖边的马路上一个腰里别着放音机,放音机里放着大秧歌的中年汉子,两手各托举着一个锣似的大鉲,一步三摇,一摇一扭,一路招摇着走来,一前一后两条狗相跟相随。这成了路人纷纷侧目又见怪不怪的景象。有红灯的时候,路上的车辆里的人们都会饶有其趣地向他行注目礼,而他一如既往旁若无人,甚至更加夸张到位。他的这种运动方式与其说是运动,其实已经是艺术,甚至已经是人生释放。释放在早晨的大马路上,长条形的无尽的大舞台上。
早晨的马路上,人们抑扬顿挫地高声说着话,大家都穿着比内陆厚一些的夹克衣服;弥漫的雾气中,一高一低的,让人想起多年前老唐山某种味道;虽然周围的建筑已经现代化得很有一番大都市姿容。
如今南湖几乎是与唐山齐名的存在,说起唐山立刻就会联想到南湖,说起南湖也了就会想到唐山——至少在北方是大致如此的。这个利用煤矿塌陷区修建成的巨大湖泊公园绿地,不仅是名声在外,更为本地居民提供了一个一步踏入环境现代化的捷径。
由是对于南湖向往已久。从酒店的窗口望出去,塔楼小径直通浩瀚南湖,已有画片似的浪漫。迫不及待地跑下楼来,却发现围绕近在咫尺的南湖周遭,都是高高的铁网。南湖从去年春天开始已经收费,门票是90元。周围一圈铁栅栏上还安装着明确写着高压危险的电网。将原来开放的园林弄成森严格式的禁地,这个城市原来被哄抬上去的现代品质一下就掉了下来。大跃进式的发展中,被虚提起来的现代化,终究还是要被残酷的现实打回原形。
当然,这和南湖本身的景致无关。南湖依旧水面浩大,环湖路径丰富,某些角度上像是万寿山,某些景致又像是西湖。不管像什么,都是留给自然以应有的宽度高度和深度,留给自然以自己本应该有的风貌。沿岸植被的葳蕤丰腴茂盛之态固然令人赞美,但是尤其让人惊叹的是某些地段那种水面与岸边纷披的植被同时映照在阳光下的原始葱茏,这在现代城市之中实在是久违了。
在六一这一天的灿烂朝阳之中,常有一蹦一跳的野兔,在露水未去的草丛之间跃过。它们在这片被保护的园林中的幸福生活,建立在阳光和水和植被和安全的基础上,建立在唐山人多少年的奋斗成果中。据说南湖这一带还正是当年地震之后的万人坑的位置,那悲情的一幕永远印在唐山人的心中。41年以后,能在那么深重的历史之上出现这样野兔蹦蹦跳跳的美好画卷,或者竟可成为一种微末的安慰。
在凤凰广场上的幼儿园的孩子们在集体演出,它们稚嫩的欢声笑语所洋溢出来的熏风,不断飘过。就在这块土地上,新的一代以自己勃勃的生机已经将过去不堪回首的一幕翻了过去。
非常有幸的是,这一天在友人陪同下,还骑了小黄车游览了大南湖。领略了大南湖作为一片面积比之南湖更大的野水,那片浩瀚的野水之上有诸多缺陷的原始的美。
在大南湖,虽然少了南湖的人工雕琢和植被的丰富性,但是人们自由来往,开车而来,骑车而来,随意停下,自由地靠近水面,不论是散步还是抄鱼,都自有一番属于天然的愉快。水边宏大的龙泉寺里的和尚出来散步,长袍光头,在水边树荫下的夕阳的斑驳的影子里,还原出一片让人恍惚的古意。
风景是一方面,人是另一方面,人以什么样的状态进入风景,决定了风景给人的感觉的大部分。这一天骑着免费的小黄车在朋友陪同下游览大南湖的经历,在个人情绪与自然风景的关系上臻于一种非常理想的比肩状态。尽管后来大风骤其,逆势而行,却也依旧以站姿骑车而多笑语也。
生活在环境中的人,很多时候对环境是无奈的,很多时候又无疑可以成为环境的主人。在相辅相成的关系中努力在第一时间里寻找到自己经常性的堪称正确的生活态度,大约就是一种必不可少的人生要义了。
正是在这样的意义上,唐山的风景和唐山的人都让人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