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城墙

很多年以后再到废都，在还没有到的时候就先有了变化。因为来得很快，没有了车厢里的拥挤与颠簸，没有了那种老长老长时间也到了不了的期待和煎熬。高铁让人省略了历朝历代的旅途颠簸，甚至只是出了一个门再进另一个门，只是经过刹车启动启动刹车几次重复的程序，便突然站到了宏伟的城墙边上了。

没有雾霾遮挡的空气里，城墙城门上的轮廓灯非常清晰。为这个宏伟的古今结合景象伴奏的是便道上一对弹唱的男女舒缓的歌声。他们脚下的提琴盒子里已经放了不少的纸币，更有一圈人围坐在旁边的花池台儿上，时时地报以掌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广场上的新疆舞正在欢快地进行，一对对中老年男女抱在一起飞快地旋转；不知道是不是这种舞蹈所要求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很大很大的笑。

与夜晚的喧嚣相比，早晨是安静的。除了吊嗓子的人偶尔一声云喝之外，就只有昼夜不息的车声了。著名的城墙公园是沿着城墙的外围，在护城河与城墙之间的树林绿地。一种高大的灌木正开着满树细碎的白色小花，散发着浓郁的药香。让人感到有到吃惊的是，广玉兰厚亮的叶子和墙根上那种阔叶的大草，还有棕榈树等等南方的植被，都在这秦岭的北边茂盛地生长着。高天上的流云带着乌乌的边儿，连带着清凉的空气里似乎也有了南方的滋润。走路的打拳的跑步的跳舞的，都浸润在这样的好气氛里。这个环形的城墙公园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每到一个城门必然会有一个厕所，其密集程度出乎意料。这很好地解决了城区土地紧张公厕稀少的大问题。

城墙外面是运动锻炼，城墙里面是生活。菜市场沿着城根一溜排开，蔬菜瓜果衣服工具之外，还有专门卖小笔记本的小车。也许是因为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被烘托的原因，当然更是自己心境受了这异地的新鲜的鼓舞，所以每一个本子看上去设计得都是那么完美，大小、开本、厚薄、图案的感觉都让人爱不释手。不知不觉就挑了一摞。虽然商品已经没有地域差别，但是在此特定情境下的购买本身却是值得长久记忆的。这也是那些旅游纪念品的附加属性。

提着一摞子小本，像是提着刚刚全部的观感。满足而愉悦。暮然看见墙上有手写的大字广告：免费为大姐提供服务云云。语言直接，写上了身体器官，还有电话。是广告，也更是意淫。似乎还是一个虚掩着的窗口，让外人觉得可以由此望见废都人民生活的某些秘密。

不过，拖着刚刚买好的菜回家的老者，踽踽独行地从这广告下经过，完全视而不见。和墙头上正在盛开的泡桐花一样，一任早晨的春风轻轻地吹拂。

在逐渐热闹起来的街头，下马陵的路口上，两个年轻女人一左一右在围着一个人说话：

“您今年多大岁数啦？”

“5、50，多。”

“真年轻啊！”

于是我看了一眼“真年轻”，那是一个满脸白癜风的老人。

作为一场一大早就开始了的推销的开场白，这个场景是比较经典的。

穿过碑林附近书院门的一条条仿古的胡同，走向钟楼。在一个外走廊的门脸前，发现柱子后面有一只脚，需要使劲扭头才能看明白，原来是在壁咚。

一切可能性都已经有了无数历史的与现实的例证。这是废都的古老，也是废都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