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0:二七厂见闻
早有听闻有着120年历史在北京仅剩一家的二七厂,在跨越两个甲子之后因一句疏解非首都功能将要“跨行”转型做文创园。前几日有在二七厂工作的同学在班群里发出邀请,邀同学们去即将消失的二七厂看看,终因响应的人寥寥无几而搁浅。有二十年的工人情节的我终于没能按下去走走停停感受浓浓的机油味道的心思,一个人带着一台相机和一颗敏感的心,在老同学的引导下走进了二七厂的大门。
先是奇怪的发现大门的名字是“铁道部北京二七机车工厂”,大门里面是“中车北京二七机车有限公司”,刚百度了一下又告知“二七厂,现全称名为北京二七轨道交通装备有限责任公司”。嘿嘿!我这个较真的人,爱叫啥叫啥吧,难得糊涂。
在一进大门右侧的宣传橱窗上对二七厂做了简单了解,二七厂,属国有大型企业,被誉为“新中国的火车头”。二七厂的历史可追述到1897年,比利时人修建的位于永定河畔的清朝邮传部卢保铁路卢沟桥机厂,1948年12月改称“铁道部长辛店铁道工厂”,此后六易厂名,1966年9月改称“北京二七机车车辆工厂”。
二七厂是举世闻名的京汉铁路工人“二七”大罢工的策源地之一。1958年长辛店铁路工厂全厂职工仅用了25天的时间,制造出了第一台“建设型”蒸汽机车。当时,《工人日报》报道说,“长辛店铁路工厂的第一台蒸汽机车,结束了工厂只能修理,不能制造的历史。”
目前二七厂处于停产状态,大门右侧的还张贴着2017年的总体思路目标和重点工作的橱窗向世界宣布:二七厂将永远定格在2017。
沿厂区主路往前走,路两侧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右手边是列队整齐的白杨树,左手边是卫士一般默默守卫着厂区的塔松,路上偶尔还能遇见一两个抱着一摞报纸或者拉着箱子貌似搬家的工人,他们遗落在路边零零星星的话语无一不在诉说今天的冷清。
拐过一个弯,最先拦截视线是两台并排的火车头,抢眼的黄一下子就把你的眼球吸住!甚至要把你的整个人也吸进去!不过还是没能如愿,想到驾驶室里坐坐找一下火车司机的感觉,最终被一个不起眼的锁给破灭了,这算是此行的第一个小遗憾吧。
同学介绍说这两台火车头叫接触网多功能综合作业车,是进行接触网检修、维护、抢修的,运行速度高可以快速到达事故现场,车顶配有升降旋转平台可以对相临线的接触网进行抢修。
在这两台火车头右手边停着两列一长一短也是黄色车身的火车,导游同学告诉我比较长的一列是火车轨道打磨车,另一列短的是城铁轨道打磨车,火车轨道打磨机由七节车组成,一节动力车和六节打磨作业车。打磨车能在运行中先对线路上的钢轨进行数据统计,在返程中依据统计结果对钢轨进行打磨处理。说到这不得不感叹科技的力量!
在打磨机车的北面停这一台也是黄色车身的长相有点特别的车头,同学介绍说这是边坡清筛机,边坡这两个字我反复重复了好几遍才勉强记下来,仿佛说绕口令一般!
为了更直接了解边坡清筛机的功能,直接百度一张清筛机正在作业中的照片,比我这个外行瞎解释要清楚的多。看这张照片的时候为那些袖手旁观的工人感到高兴,他们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同时也有一点点担忧,他们会不会因机器取代人工而失去了工作?哎,我这个多愁善感的人,也是醉了。
停放机车的地方有好几条铁道纵横交错,统一通往一个大门,同学告诉我说二七厂生产出来的火车都是经过这道大门驶入京广线开往全国各地的。
兜一大圈回来由导游同学引导进入加工车间。偌大的厂房空无一人,你一声轻咳可以引来回声,还有我们聊天的声音也变得瓮声瓮气的,像坐在一个巨型的水缸里说话。巨型的工装设备安坐在地上,我只有从静止的机械手、手套、安全帽、一摞图纸、一堆刀具、几枚印章、工作安排公示栏以及排列整齐的墩布中去想象当年这里的即紧张繁忙又有条不紊的工作景象了。
我此行最想追忆的就是进入机加工车间,在工厂工作过二十年,最熟悉的就是机械加工,最最熟悉的就是工人们手里摆弄的量具。经过一台钻床的时候一个蓝色百分表盒一下子黏住视线,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哗哗啦啦的响声告诉我里面装的不是百分表。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回原处,既然不是我想要的就别再打扰它的安宁。
没隔多远终于一台立式老铣床被我的视线扫描到了!告诉我同学曾经当过七年铣工。走过去用手指轻轻的触碰手柄、摇扳儿。回忆打开闸门,一个身穿崭新工装女孩儿胆战心惊的躲在师傅的背后,歪过头,看着飞速旋转的铣刀,看着画着相同弧线飞旋而出的铁屑儿。一个被铁屑儿意外烫伤而流着眼泪回家和老爸哭诉委屈的女孩。不能不感叹时光太荏苒,离开铣床已经有二十九年了,我也从一个初谙世事的女孩变成退休队伍中的一员。
离开满是青涩回忆的机床,不远处仍旧扶着手推车的两只手套吸引了我,如果你也想更深入的感受二七工人,那就只能让思绪牵引你的手去触摸去感受了。我站在原地,双手伸进手套用力去感受一种心情,一个推来一瓶氧气准备焊接工件的人突然被告知,别干了!我们停产了!我们厂要转型了!他在得到这一连串的告知之后的心情,我想一定和我身边的导游同学一样,心生无数个感叹、不解和不舍。说起我同学,他一个下午一直在用数不清的慨叹陪着我参观,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情绪感染,我也患上了感叹病!
走出机加工车间来到正在改造中的比利时风情园。原来的旧厂房换上明亮的塑钢玻璃窗,屋顶和墙面也做了重新装饰。就是不知为什么比利时风情园内摆放一台旧镗床有什么寓意?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貌似和风情有点风马牛啊!
经过改造的风情园和对面没有改造的几栋老建筑形成现代与历史暂时对话的局面。
不过相对于改造的我更偏爱那几栋有着灰砖灰瓦格子窗的老屋,尤其喜欢那斑驳的墙皮和油漆脱落的木窗框,还有屋檐下低垂的爬墙虎的枯藤,所有的这一切无不在向人们诉说着这里厚重、沧桑和辉煌。同学介绍说这是当年建厂时比利时专家和家属居住的房子,后来用作办公室,他就曾经在其中一间房子里工作了若干年。走到这、聊到这,不由得又是一连串的感叹,以后这里也是风情园的一部分,擦掉历史的厚重感沧桑感换取风情两个字也是不得不醉了!
沿着老屋门前的一条小路出来就又回到了二七厂的大门了,这时已是晚上五点多,夕阳的余晖洒满一条贯穿东西的大道,到了下班时间路上的人也逐渐多了一些,他们逆着光向二七厂大门口走来,斜阳将他们的身影一再拉长放大,我看见一个个巨人的身影向我走来,走出二七厂的大门,然后慢慢消逝。
晚间的风突然变大变狂,悬挂在半空的三面旗帜猎猎作响,仿佛要被撕碎,又仿佛是在昂首问天。
我的半天二七之旅到此也该宣告结束了,感谢老同学推荐兼导游、讲解,同时也为那些没能一同前来的同学感到遗憾。今天听说中央电视台来二七厂搞了一场告别活动,也就意味着真正意义的二七厂真的将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将是面目全非的文创园。今天还听说了一件事,文创园的改造者们在地下挖出一条铁轨,上面打着一八几几年的字样,但是这根不幸的在地底下安睡了一百年的铁轨被拦腰割断了,听后的感想自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