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吉克族
资料:
我国的塔吉克族,据1990年人口普查统计,共有33538人。主要分布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喀什地区塔什庫尔干县,少数分布在自治区莎车、泽普、叶城、皮山等地。
塔吉克是中亚地区的土著民族,以游牧为生。有自己本民族的语言,没有文字。由于长期与汉族、维吾尔等兄弟民族密切交往,语言中吸收了许多维吾尔语和部分汉语的词汇。普遍使用维吾尔文。这一现实显示该民族历史上多元文化所造成的开放意识和在文化上善于兼收并蓄以丰富自身的优良传统。
塔吉克重礼节、热情好客。男子相见,互相握手又互吻手背,妇女则是长辈吻晚辈的眼睛和额头,晚辈吻长辈的手心。家庭里,最热情的礼节是拥抱。
塔吉克族信仰伊斯兰教,但同维吾尔族相比,宗教活动极少,清真寺很少,教徒不封斋、不朝圣。
塔吉克民风淳朴,敦厚,社会道德高尚。直到现在,塔什庫尔干地区依然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塔吉克:帕米尔高原上的雄鹰
本刊特派记者 施晓亮
一,重返高原
6月17日,<<齐鲁周刊>>“走进56个民族家庭”新闻采访车离开喀什,沿着中(国)巴(基斯坦)公路(314国道)一直向南驶去。这条公路的尽头,是帕米尔高原的最高处,一个叫塔什庫尔干的地方,这里是中国56个民族之一塔吉克族的大本营。
3天前,我们从平均海拔接近5000米的西藏阿里地区翻越6700米界山大坂一下子下到只有1000多米的新疆叶城、泽普,立刻体会到什么叫“低原反应”(当地人称之为“醉氧反应”),头昏、嗜睡、无精打彩,还没来得及调整过来,现在又忽悠一下子上到海拔高度近4000米的帕米尔高原。忽上忽下的滋味真够个好人受的!
本来采访塔吉克族定在泽普县,我家乡的一个朋友在这里挂职当副县长,该县有一个塔吉克民族乡。但县委宣传部解正海副部长很坦率地告诉我,要采访正宗的塔吉克族,还得到塔什庫尔干,因为这个全国惟一的塔吉克自治县里生活着全国90%的塔吉克族人,泽普以及莎车等县上的塔吉克族人数很少了,民族文化已经几乎消失迨尽了。
改变行程到塔县,付出的代价是来回多跑1000多公里。
这个代价很值。这里是我向往已久的帕米尔高原。
我这个年龄的人,对于帕米尔高原的印象,大都来自于一部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以及电影中的主题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还小,但我的脑海里至今清晰地记着那句话:“阿米尔,上!”边防战士阿米尔是个塔吉克小伙子。那时我还不懂什么叫爱情,但我一直有一个梦想:什么时候能到帕米尔高原,看一看那个长着一双美丽迷人的勾魂眼、迷倒阿米尔的塔吉克姑娘古兰丹姆。
二,踏访“石头城堡”,结识“皇冠上的民族”
一路上海拔表在不断上升。世界第二高峰海拔8611米的乔格里峰,还有号称世界冰崇山峻岭之父、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一直在我们的视线里。在动身之前,我对塔什庫尔干做了一些资料准备,号称“冰山之乡”的塔什庫尔干,位于帕米尔高原的昆仑、喀喇昆仑、兴都庫什三大山脉的交汇处,平均海拔4000多米,很多山峰都超过5000米,冰山雪峰化为无数小溪河流,因此这一地区又有“万山之主,万水之源”的美称。
其实,塔什庫尔干最知知名的还是始建于汉代的“石头城”。
在维语中,“塔什庫尔干”的意思就是“石头城堡”。
“石头城”遗址距离我们下榻“帕米尔宾馆”只有100多米,站在客房的窗前,遗址全貌一览无余。
信步几分钟,就登上这座用泥土和石头筑成的古城,古城很破败,内城(王宫)还依稀能看出轮廓,外廓早就荡然无存了。晚霞给残垣断壁鍍上一层金色,风沙很大,风中仿佛夹带着战马啸啸的嘶鸣,以及叮当作响的驼铃。
从汉代起,石头城就是丝绸之路重要的驿站。
我们所说的丝绸之路,有北、中、南三条线。丝路北线是西出玉门,经巴里昆、伊犁出境。丝路中线是穿越塔克拉马干大沙漠后经且未、若羌、和田,穿越玉底尔大峡谷,顺叶尔羌河到塔什庫尔干;丝路南线则是经庫尔勒、阿克苏、阿图什到塔什庫尔干。中路和南路交汇于石头城,然后通过瓦合吉瑞和明铁盖山口,通达天竺(今印度)、大月氏(今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朗和欧洲。
公元前2世纪,张骞通西域,西汉朝正式轄理今新疆地区。由我国通往中亚各地的“丝绸之路”空前繁荣,帕米尔高原东部的塔什庫尔干地区,作为中原王朝的轄境,处于东西交通的咽喉孔道上,从彼时起,塔吉克族先民就不断地受到当时业已高度发展的东西方文化的共同熏陶。
在塔县的日子里,我结识了许多塔吉克朋友,他们的长相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无论男女,胖人极少,个个长得精干伶俐,肤色很浅,头发淡金,薄唇高鼻,眼睛碧蓝或灰褐,具有典型的欧罗巴人的特征。塔吉克是中亚最古老的土著民族,他们使用的语言属印欧语系伊朗语族帕米尔语支。关于这个民族有许多传说。据说,古代塔吉克帝王登基称王,要头戴皇冠进行统治,以后的臣民也仿照皇冠,制出种种色彩绚丽的“塔吉”(冠)戴在头上,后来人们便称他们是“塔吉克拉”(塔吉克人)。所以塔吉克又被称为“皇冠上的民族”。
三,鹰一样的民族
我们到塔县采访的几天里,县里正为排练参加6月底喀什地区第二届达瓦孜艺术节的节目忙得不亦乐乎。副部长何正乐邀请我也一起去参观。
排练在县职业中学的大操场上进行,每天晚上8点半到10点半。100人的规模,一个方阵,届时从主席台前边表演边行进。表演的自然是塔吉克的民族传统舞蹈,鹰舞。
何部长告诉我,塔吉克是个崇尚鹰的民族。这个民族最动听的音乐来自“鹰笛”,最美丽的舞蹈就是鹰舞。欣赏着百人鹰舞,何部长给我讲了一个关于鹰、鹰笛、鹰舞、与爱情有关的美丽传说 。
塔吉克小伙子瓦切和姑娘古丽拜尔从14岁起就在巴依老爷(地主)家干活,他们白天放羊,晚上就睡在羊圈里,共同的命运使他们产生了爱情。黑心的巴依看出来了,就让瓦切到很远的山上放羊,古丽拜尔则留在家里做活,一对恋人就这样被生生拆散了。
一天,瓦切一边放羊,一边望着蓝天白云思恋着心上人。突然,他听到羊群一阵骚动,一只雄鹰正在与前来偷吃羊只的恶狼搏斗,他急忙搭箭射死恶狼。可是雄鹰也因身负重伤淹淹一息了,临死前,雄鹰对小伙子说:“把我的翅骨做成一只笛子,它会对你有用的。”瓦切含泪从鹰身上抽出两根中空的翅骨,试着一吹,声音非常动听,他在上面打了一个孔,声音更加动听了,他又打了第二个孔,吹出来的旋律越发凄美,当他打上第三个孔时,笛声连羊群都停止了吃草,听得发呆。
笛声飘到古丽的耳朵里,姑娘停下手中的活,呆呆地望着遥远的天边,她听懂了笛声中包含的情思。她立即摹仿天上盘旋的雄鹰的动作跳起舞来。
秋天到了,巴依家举行盛大宴会,请了好多客人,也把牧区里能歌善舞的艺人都请了来。可是宴会上的情绪一点也不高,巴依急了,命仆人再去找歌舞高手,说只要能让客人们高兴了,就答应他的所有要求。仆人们趁机把瓦切请来。鹰笛一响,正在端菜的古丽拜尔精神为之一振,立即全身投入地跳起了鹰舞,所有的客人都被感动了,他们都进入舞场,承受着鹰笛的节奏跟着古丽跳起鹰舞来。全场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在大家的逼近下,巴依不得不兑现自己的诺言。两个相爱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传说归传说,但一个事实不容忽视:在塔吉克人的文化中,鹰的地位是最举足轻重的。比如,塔吉克与维吾尔、哈萨克有很多乐器是相似的,但只有鹰笛是塔吉克独有的。塔吉克传统的童帽上就两只真的鹰爪。塔吉克小伙子可以不会唱歌、不会跳舞,但没有不会吹鹰笛的。在塔吉克最隆重的民族活动牦牛叼羊中,那些飞马竞争能够夺得羔羊者被誉为“真正的雄鹰”。塔吉克族也被称为“鹰一样的民族”“帕米尔雄鹰” 。
四,最爱国的民族
从喀什到塔县时,我们车上搭载了一位塔县的朋友,红旗拉甫武警边防派出所所长阿布拉。这位在塔县守边多年的维吉尔族中校,话匣子一打开,涛涛不绝,这让我们漫长的旅程变得快乐起来。他讲的最多的就是他打了十几年交道的塔吉克人,他在长篇叙述过后,这样评价塔吉克人:“他们是最爱国的民族!”
阿不拉所在的派出所是新疆辖区最大的派出所,管辖着660公里边境线。“我们全所一共只有18个干警,要不是塔吉克牧民帮着我们巡逻守边,这么长的边境绝对守不住!”阿不拉告诉我们,塔吉克牧民警惕性都很高,见到生人就会主动盘问(边防战士一般不易辩别),发现可疑之处就会迅速报告边防军或派出所,有能力的就动手抓捕。
“这几年我们这里发生过几起偷渡越境事件,在塔吉克老乡的帮助下,全抓获了,一个没跑出去。去年几个民族分裂主义分子杀人后企图从这里逃到巴基斯坦,翻山口时被老乡发现了,老乡为了稳住他们,就骗他们说这就是巴基斯坦了,然后迅速报告了我们----你看,他们还挺有智谋的。”
在县上采访县委书记缑建伟时,他谈得最多的也是塔吉克人的爱国守边。缑书记说,塔县与巴基斯坦、阿富汗、塔吉克斯坦三个国家接壤,国境线长达885公里,边境情况复杂。特别是去年911事件之后,境内民族分裂主义分子兴奋得很,频频与国外恐怖分子联系,边境形势骤然紧张。一年来塔县边境没有出问题,大部分功劳应该记在塔吉克边民身上。近20年来,我们县发生了近百起偷渡案件,几乎全是塔吉克牧民抓获的,去年一个叫买买.热依木的塔吉克民兵一个人就抓获了28个偷渡分子。他们手无寸铁(猎枪在前几年被统一收缴了),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靠的全是对祖国的一腔热爱和无限忠诚。如果不是他们主动把守国门,我们这里得增加多少军队才能达到这个效果!”
塔县政协副主席马达边罕.包伦是塔吉克族学者,国内权威的几本有关塔吉克族文史资料,都出自他之手。在接受采访时,他说,塔吉克的爱国是有历史的。说着,他翻出几本资料,引经据典给我们讲起来。
清朝初,限于国力,朝廷不再派军队驻守塔什庫尔干。当时把守边关全靠阿钦拜克以及当地塔吉克百姓。阿钦拜克是清朝廷口头承认的官员,相当于三品,但不拿俸禄,手下也无一兵一卒。紧靠着塔什庫尔干有一个浩汗国(现在是乌兹别克斯坦的一个地区),一直想对外扩张,特别眼红利益颇丰的中印贸易通道,在18世纪末到19世纪中的半个多世纪里,浩汗多次出兵来犯。面对数倍于我的敌军,历任阿钦拜克没有一个退缩、妥协的。史书上记载,1830年,1836年,庫尔查克、买买夏两位阿钦拜克誓死抗敌,战死在石头城下,终使敌国末能占我一寸国土。
五,塔吉克民族文化在发展中悄然变化
塔吉克是个游牧民族,寒暑交替,他们辗转于夏季牧场和冬季营地之间,年复一年地过着算不上富足却也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们淡薄名利,不擅积蓄财产,一年的辛劳全都换作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潇洒。塔什庫尔干山高天寒、草场稀疏,资源馈乏,几十年过去了,这种散淡的游牧生活没有太大的改观。
党和政府十分关心塔吉克民族,一直在努力使他们的生活质量有根本的改变。近几年来,政府工作的重点是有计划地引导、安排牧民定居,指导他们兼事农耕。随着着经济的发展,旅游的繁荣,随着外来人口日益增多,塔什庫尔干再也不是一块封闭的净土。“鹰的民族”也开始融入这个日益发展的社会,他们的生活、文化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最明显的变化是住房、服饰这些民族文化符号,已经消失得几近干净。只有头顶上的白色“塔吉”(帽子),还标明他们与其他民族的区别。
塔吉克的民族文化活动大都与游牧有关,可现在游牧者越来越少,越来越分散,这样的活动也越来越难得一见了。为了让我们直观地了解塔吉克文化活动,县上专门组织了一场牦牛叼羊活动,这是塔吉克人在每年结束游牧时进行的庆祝狂欢,全国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见到。在活动进行到最高潮时,缑书记一句玩笑话让我们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这是专门为你们组织表演的,这可能是塔吉克最后一场牦牛叼羊了!”
大多数塔吉克人的骨子里,还是在顽固地坚守着自己的传统和文化。
我们见到的最顽固的塔吉克人,是一个叫希力普的老头。他可不是一般的塔吉克牧民,从1971到1991年,他在红旗拉甫派出所干了20多年,从所长位置上转业后,他又到红旗拉甫种羊场(当地最大的国营单位)当了8年场长。按说,像他这样见过世面的干部,都会在退休后在县城里找个好地方,安度晚年。可他却哪里也不去,留在贫瘠的红旗拉甫,重新当了一名牧民。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他不仅自己和老伴留了下来,还把6个孩子也全都留在了牧区。
希力普惟一的女儿赛依包已经24岁了,长得如花似玉,希力普非常疼爱她。希力普对我们说,女儿今年9月就要出嫁了。女儿的对象是去年希力普亲自给相定的,按照塔吉克的传统,儿女的终身大事全由父母说了算,这类似于我们汉族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并不感到太惊奇。让我接受不了的是,赛依包至今不知道未来的夫婿长得什么样。这样的事发生在传统的牧民家里倒也罢了,可希力普是受党教育多年、吃了30年公家饭的国家干部呀!
就连他同事、现在的派出所长阿布拉也觉得不可思议。可希力普自有他的老理:“这是塔吉克的规矩,真正的塔吉克人就要按规矩办事!”
但也有不服这个规矩的。我在塔县交了一个朋友,23岁的塔吉克小伙子艾提.买买提,是我们住的帕米尔宾馆的英语翻译。巧得很,我第一天下到牧区,采访的就是他的妈妈比歌.撒泊尔和他的两个妹妹。比歌大妈当了一辈子教师,丈夫早年去逝,她自己拉扯大了5个孩子。现在,最让比歌大妈操心的就是老二艾提,去年,大妈给艾提定了亲,也让艾提跟那女孩见了面,艾提也跟她处了一段时间。可最终艾提还是让那个女孩“下岗”了,因为他对她“没感觉”,因为他“又遇到了一个更好的”,一个在县上中学当教师、大他一岁的姑娘。这让比歌大妈很没面子,觉得没法跟“亲家”交待。可艾提一点也不当回事,尽管他大哥动手揍过他,尽管“下岗”女孩的一家人跟他结了仇。
艾提告诉我,他的婚期也定在今年9月,新房早盖好了,花了9万,是全县最好的房子,12大间,厨房、卫生间比宾馆的还漂亮。艾提穿着全县最花哨的西服,整天陪着老外到处游走,拿着比工资高得多的小费,英语说得比塔吉克语更流利。这些在他妈妈和大哥眼中,显然很不顺眼。但很多塔吉克青年羡慕他,暗暗地向他学习。
分手时,艾提很认真地邀请我9月份再来塔县,参加他的婚礼。“带你的朋友来,不要住宾馆,全住我家里,我给你们宰羊!”
我相信艾提的话中不带一丁点客套的成份。塔什庫尔干我肯定还会来的,再来的时候塔吉克会有很大的变化,但不管怎么变,有一点我相信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塔吉克人的真诚直率热情好客纯朴豪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