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窗内与窗外
出品 | 社工客（ID：shegongke）
作者 | 黄灵丽
单位 | 春暖社工服务中心
我是一名医务社工，当我第一次踏进病房，就看见有一位年迈的老爷爷双目正在凝望着窗外，听护士说他是一个被遗弃的老人，我靠近他时只听他低头呢喃：永远都是窗子以外，不是铁纱窗就是玻璃窗，总而言之就是窗子以外！
爷爷的头被白色绷带缠绕，他支起膝盖半蹲半坐的在溪岩的短墙上休息。我进入病房时，窗外的睡莲开得正欢，还有几朵被青色的花萼包围，等待它奋力怒放的那一刻是不是又会增添几分色彩？突然寂静的氛围被打破了，爷爷说话了，“话从哪里说起？等到你要说话，什么话都是那样渺茫地找不到源头”。
爷爷说：住院快一年半，这一年半的时间除了脑子里的渴望是满的，其它的都是空的，床边是空的，水果篮是空的，花瓶是空的。一年半的时间就像是过了十几年一样，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每一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我就是摸床边，可是心情又总是像是高空落到了脚底。
醒来后，我喜欢眺望窗外，您看！多少百里的平原土地，多少区域的起伏的山峦，昨天由窗子外映进你的眼帘，那是多少生命在活动着的所在;每一支粉嫩的睡莲，都有人欣赏去；期间还有的是周折，是热闹，紧张！可是你则并不一定能看见，因为那所有的周折，热闹，紧张，全都在铁砂窗子以外展演着。爷爷说话时情绪是平静的，讲话的语气也是平缓的，但他的手却露出了破绽，他讲话时双手而放松时而紧紧相握，还稳稳地抱着被子，大概是在告诉我，久而久之，与人接触时都会紧张的透不过气来吧！
回想几年前自己在家里，除了坐在书房练字，研读中医药书打发时间，还真想不来可以去哪里，家里除了书房是满的，其它的都是空的，房间是空的，客厅是空的。每年的夏天晚上都会禁不住的打寒颤，家里的窗户是铁纱窗，铁纱窗除了防蚊以外，也防冬天时太多的寒气入侵以至于我承受不来。窗子以外的景物本来就有限，那里两树夜来香，几棵丁香；银花树横出风雅的一大枝；海棠因为缺少阳光每年只开个两三朵——叶子上满是虫蚁吃的痕迹。那里的颜色，声音，生的一切活动都没有身临其境时的感动，只是它们和你总隔个窗子——扇子式的，六边形的，纱的，玻璃的。
冬天来了，病房窗外边的小树杈是空的，眼看着叶子在狂风的侵略下吹落，几次我都被窗外传送来的诡异的寒风吹佛声所震撼，爷爷不知道寒风的肆虐下，窗户是否会被吹落在地上，如果破碎一地，我想他也会忍不住地踩向玻璃碎片钻出窗户，这也是爷爷亲口对我说。爷爷的话，我听得有几分不知所然便好奇地问:爷爷，那您走向窗外另一边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爷爷沉默了很久，想说的话到了口中又咽了回去！后来只听他低头碎碎念了一句：我好像已经习惯了窗子以内。
话刚落地，我的心似乎被针扎了一般.......
自从听了爷爷一席让人扎心的话，我便有无数个夜晚为此而辗转反侧，大概您已经知道我的无眠是因为看到爷爷有心结有心事自己却不知该怎么做那种无奈和纠结的心情吧？
有句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终于迎来喜庆的圣诞节，今天我也终于有理由和有信心为爷爷做一些事情。上次听爷爷说起自己在家是甚是喜爱到书房去练字，我便心血来潮在中心医院附近的大商场买了笔、纸、字帖这几样工具。心想：既然爷爷喜欢笔砚，我想他大概也会喜欢诵读诗词歌赋吧！我也不能妄下决定便从口袋掏出手机拨打给了爷爷问聊了几个关于古代诗人的话题，不聊不知道，一聊真的吓一跳！古代各种派别的诗人写的古诗，爷爷都能娓娓道来，豪放派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望庐山瀑布》、婉约派李清照的《如梦令》》《夏日绝句》等。
听完我大吃一惊，我想：每当问起爷爷的故事他总是很兴奋地与我分享，现在爷爷最缺的应该不是礼物不是书籍也不是电话，最需要的是我们的陪伴与倾听，想到这我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奔向医院走向爷爷的身边，他看我脸上的汗想晶莹的露珠那般流淌在荷叶面，顿时！他笑得像个天真活泼的小孩，我缓缓地坐在床沿，他告诉我“这个节日比以往每一个节日都过得欢，谢谢您!”
此刻，温和的夕阳斜斜地洒落在病床，透过窗口透过窗帘的缝隙，我随手拉开了窗帘任由阳光注满房间的每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