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2021年用中医治疗三例鼻炎患者的医案
长期以来我专注于中医抗癌研究,一般是不治肿瘤之外的疾病的,但是总也有一些机缘会治疗少数几个其他疾病的患者。今年我治疗过四例鼻炎患者,其中三例效果尚可,另有一类服药后未有任何反馈。我治疗这三例有效的患者所用的方剂各不相同,因为这三例患者罹患鼻炎的原因也是各不相同的。我今天把他们的医案一起整理出来,供大家参考。
需要说明的是,我与这三类患者都未曾谋面,对他们的诊断主要通过网络视频详细的问诊,而不是靠传统中医的“望闻问切”,所以这些医案中都没有患者的脉象。
案例一:“葛根汤证”患者刘某
刘某,女,1980年生,小学教师,2021年5月21日初次视频。
此患者的同学曾经找笔者治过病,所以她在同学的介绍下也来找笔者治疗她的鼻炎。患者患鼻窦炎已超过十年,每日早起特别严重,鼻塞,自诉如果感觉暖和一些就会特别舒服。患者母亲为过敏性体质。患者受凉后鼻涕不停的流,严重时晚上醒了后鼻子就有鼻涕。冬天的时候手脚冰凉,夏天时也畏寒。不容易出汗。夏季也不大出汗,问诊当日还穿毛背心。自己感觉脚暖不过来。不痛经,胳膊麻木。大便基本正常,以前有便秘现象。喜热饮,完全无法喝凉水。肩颈僵硬,后脑勺不适。
患者的症状与《伤寒论》太阳病篇的葛根汤证非常相似:畏寒,无汗,项背强几几(即肩颈部僵硬紧张不适)。所以虽然五月份已经是夏季,但是也不必受“春夏不用麻桂”之类的旧训约束,可以直接开辛温解表的葛根汤。
笔者遂处葛根汤原方:桂枝15g,白芍15g,葛根30g,麻黄6g,炙甘草10g,生姜7片,大枣7个,3付,水煎服,日一付,早晚各一次。
这里需要说明一点的是,虽然笔者不避讳在夏日用葛根汤,但是方中的麻黄的量没有按照原方的比例来用,而是减量使用了。主要是顾虑到夏季气温高,麻黄量用大了容易出事故,所以小心谨慎了一些。
患者服药三剂后反馈,症状改善非常明显,但有心悸气短的现象,问我要不要改方子。我考虑了一下,夏日麻黄用长了终究是不太好的,于是就让患者去掉麻黄再用三付。患者再服用三付桂枝加葛根汤(即葛根汤去麻黄)后反馈,服用桂枝加葛根汤后症状依然能改善,但是较前缓慢一些,仍然不出汗。患者问笔者要不要调整处方。我想了想,打算改成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善后:桂枝30g,茯苓30g,白术15g,炙甘草10g。也是嘱患者每次服用三付,水煎服,有效继续服用三付。
服用六付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后,患者告知笔者,鼻炎已基本痊愈,白日已基本无症状,晚上也比以前好了许多,但是服用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后,胃略有不适。于是我让患者自己回顾性比较一下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和桂枝加葛根这汤两张方子的效果,看哪一张更好一点,患者回答说是桂枝加葛根汤。于是让患者继续用几付桂枝加葛根汤善后,症状消失后停药。
案例二:“麻黄杏仁石膏甘草汤证”患者程某
程某,男,53岁。浙江杭州人,2021年6月24日首次网络问诊。
患者主诉鼻炎严重,常流脓血,鼻腔脓涕已多年,呼吸不畅,最近情况糟糕,难以忍受。2021年3月26日在杭州市富阳区第一人民医院因鼻出血进行鼻咽部螺旋CT平扫。检查所见:左侧下鼻甲肥厚,内见小斑片状低密度影。两侧上颌窦、筛窦高密度影。余未见异常。诊断为两侧上颌窦、筛窦炎症,左侧下鼻甲肥厚。西医给予抗炎治疗已月余,未见改善,患者希望笔者为其开张中药方治疗。
通过问诊得知,患者抽烟多年,口干口渴,平时饮水量大,小便黄,大便成型。患者还经常口腔溃疡,之前阅读笔者的文章后,根据笔者某篇文章的建议补充维生素,现在口腔溃疡已经有所改善。患者面色暗黄,没有光泽,舌红,湿润无苔,边有齿痕。
根据患者的详细情况,笔者判断此患者属于肺热壅盛的“麻黄杏仁石膏甘草汤证”,《伤寒论》中记载麻黄杏仁石膏甘草汤是治疗“身无大热,汗出而喘”的,一般这类疾病都是因为呼吸道炎症引起的慢性病变,不发热,口渴,气喘,尿黄。
所以笔者处麻黄杏仁石膏甘草汤加味:炙麻黄6g,生石膏30g(先煎半小时),杏仁6g,炙甘草6g,白茅根30g。3付,水煎服,早晚各一次。
这张处方的前四味是麻黄杏仁石膏甘草汤,我为什么要在这张方子中加白茅根呢?因为这个患者不但鼻涕,还流鼻血,白茅根既能清肺热,也能止鼻血,所以加上白茅根,而且用30g。
患者服药三付后告诉笔者,病已经好了百分之九十左右,脓血没有了,鼻腔清爽了。患者问笔者要不要再吃三付巩固一下,笔者同意了。
案例三:“柴葛解肌汤和鹅不食草证”患者韩某
韩某,男,建筑设计师,39岁,天津人,2021年8月26日初次通过网络问诊。
患者患过敏性鼻炎15年,每年立秋过后鼻炎发作。患者家属2021年6月份即请笔者处方治疗,但其时患者的鼻炎未犯,所以笔者建议立秋后根据具体症状再处方治疗。
此患者流清水样鼻涕,鼻塞严重,喷嚏,头胀痛,眼睛干涩瘙痒,脾气急躁,入睡困难,半夜经常因呼吸障碍醒来,醒来后便睡不着,在本地医院治疗多年,靠莲麻滴鼻炎和薄荷脑滴鼻液减轻症状。有时也会服用中药或找针灸师针灸减轻症状,但是效果不理想。平日因为工作应酬,经常喝酒,肠胃易激惹,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腹泻,平时大便不成型,黏滑难冲洗。怕热,舌尖红,口苦,尿酸高。
笔者认为此患者的症状属“柴葛解肌汤”证。柴葛解肌汤有恶寒渐轻,身热增盛,无汗头痛,目疼鼻干,心烦不眠,咽干耳聋,眼眶痛等症状。所以笔者决定用柴葛解肌汤治疗。
处方:柴胡12g,葛根9g,甘草3g,黄芩9g,羌活6g,白芷6g,白芍6g,桔梗6g,生石膏12g(先煎半小时)。3付,水煎服,早晚各一次。
服药三剂后,患者反馈鼻炎症状减轻,但是眼睛痒得难受。于是笔者让其在上方的基础上加鹅不食草10g,谷精草10g,木贼草10g,再服三付。鹅不食草是治疗过敏性鼻炎的常用药,谷精草和木贼草是治疗眼疾的常用药。
患者再服药三付后表示症状改善非常明显,已经不再需要外用喷鼻的药了,但是胃部有些不适,期间患者也因工作原因喝过两次酒。考虑到鹅不食草有刺激性,于是笔者嘱其将鹅不食草减量到6g继续服用五付。
调整处方,用药五天后,患者的各种症状基本消失,多年不愈之鼻炎似已痊愈。家属请求给予后续的治疗建议,中医的原则是“中病即止”(病好了就要停药的意思),所以笔者让其停药观察。告知其如有反复再服用最后所处的方剂,同样有效。
鼻炎这种病虽然是小毛病,与癌症这样的病无法相提并论,但是患者罹患了这种疾病也是很痛苦的,尤其是多年难愈的患者更是如此。以上三个患者病程都很长,也都曾用过多种方法治疗,效果不显。
笔者完全按照中医的“方证学派”的思路,紧扣“方证”(通俗的说就是方剂的适应症),这些患者统统无法号脉,也就不存在靠脉象去诊断了,刚好可以专注于分析患者的“方证”。
“方证”是客观的,是人人都可以学习和掌握的诊断依据,不受任何人的主观意识影响,也与玄乎其玄的阴阳五行没有关系。脉诊是主观的,同样的患者,不同的医生号出来的脉象不同,难以作为临床诊断的凭证。姜春华教授曾经争取到国家立项支持,准备在上海开展脉诊研究。为此他特地召集了一批上海最有名的老中医对不同的患者号脉,把脉诊结果写出来,结果相同的不足15%(见姜春华《中医与科学》)。可见脉诊的准确率非常低,以之为凭据来治病既容易误导医生,也容易耽误患者。不过社会成见是很难改变过来的,大多数人对中医的认识仍然停留中医要靠把脉看病上。
所以笔者认可胡希恕教授的说法:“方证是辨证论治的高端”。中医治疗疾病要想提高疗效,要在客观的“方证”上下功夫。“方证”(方剂适应症)和“药证”(药物适应症)是最难记也是最易忘的,我是每天都要学习和复习方剂和中药知识的,我把这个作为指导临床治病的关键来抓。与中医的阴阳五行理论相比,方证和药证枯燥无味,难学难记,所以很多人喜欢偷懒,不愿意啃这种硬骨头,导致中医的临床疗效不好。
笔者公布这样的医案和笔者诊断和治疗疾病的完整过程,是希望跟随笔者学习中医的几个小徒长大成人后在临床实践的过程中,走“方证学派”的重视客观的用方和用药依据,不尚玄谈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