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与附近

活在自我的空间，直觉是对自我的坚持，也是自信所在，不能自欺，还是直觉可信。盆中生草，瓶中插花，囿于近视；方如大地，圆如昊天，立足远观。远近不同，心胸自异，处理问题的方法截然。

遥远的相似性，或源于一朵花。王阳明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对花犹忆去年人，换得清香入梦来，老病相催的杨绛，在《我们仨》书本的扉页写道：“这是一个万里长梦。梦境历历如真，醒来还如在梦中，我们终究还是走上了古驿道。”，眼睛干涩的老人，只会心上流泪。

附近的类比性，或源自一首诗。《红楼梦》里，香菱读王维“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一句忽有悟：“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湾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做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谁知我昨日晚上读了这两句，倒像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朝日始出，浮云游子意，夕舂未下，落日故人情，这该是中年人的体味，却出自少女之口。我诗即我，我即我文，一生多情，次次真心，张爱玲《茉莉香片》云：“相爱着的人又是往往的爱闹意见，反而是漠不相干的人能够互相容忍。”如此情深，却难以启齿，不爱是一生的遗憾，爱是一生的磨难。

遥远与附近间，穹苍之大，若在指掌，瀛海之遥，若在衽席；附近与遥远间，一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霆。模糊周遭，清晰轮廓，判断距离的远与近，在于参照系。身边人事，若不关注，便也遥远，明星八卦，极度兴趣，仿佛身边，李碧华感慨：“帝王将相，才子佳人的故事，诸位听了不少，那些情情义义，恩恩爱爱，卿卿我我，都瑰丽莫名，根本不是人间颜色，人间，只是抹去了脂粉的脸。”许多表面的关联，来自内在，非目与手段间的主从关系，自我之外，亦有真实的存在。以理解代替记忆，过早断下结论的是预言家，似乎是对着虚无的空气唠叨。

舍近求远，远方是抽象的追随，大抵可以暂且缓解近处的不如意，赫尔曼·黑塞说：“在最遥远、最陌生的地方发现一个故乡，并对那些似乎极隐秘和最难接近的东西产生热爱。”明天以为遥远，意外瞬间眼前，一辆开往未来的列车，不知何日抵达。已七老八十，闭上眼睛，青春仍会呈现，如此遥远，错觉却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