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拾)
不食僧依旧不答。爪继续合着。经牛大师也无他言,自个抬迈步子走了。背影中肩胛凸起。兀如翅尖。又回过头,先是太息,又说自己经牛大师目下苦恼:“精舍旁有汤池,池中有赤鳞,近前取水,赤鳞皆凶张背鳍,喷水射人,延以善德往视,下走慕求降服之计。”不食僧答了:“诚不惜往。”经牛大师六尺六寸高,音似钟发,却在说起红鱼时,神意不振。他初见不食僧时,便在心中奉作了上人,知他是内涵足智,外有胜行,想请他到自己的住处,或休息,或论典,或品茗,或只静坐,任他舒服是了。又见他背着个石人,脚步稳健,气不喘一口,更是倾佩。城里大火刚过,瘟疫也还尚在,处处是乱,多多游荡也是耗人,行脚者得僻处,那不是正当所求的么。经牛大师在摇动环铃中,又声呼的那段金银之语,也只是个话头提参,他似在等人出现,等得是四大早已困顿,心中疲乏。
两人一路走了一二十里,天已将黑。不食僧不免疑惑,原是说两三里,现在越走越不见头,反而来到一片树林,他背着石人走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于何处。经牛回着,何必急,就在前。又说,汝有退心,当戒。不食说,退心不退俗。经牛再说,心退何处。不食答,本无心,退名退,四方虚空皆可入。经牛:“既可入,又何烦恼。”不食:“你定非僧,缁衣下皮囊是贼。”经牛:“你负石人二十里,脚力如初,虽是僧,也是杀气僧。”说毕,将锡杖戳过来,不食头不避,只是换肩移步,用右肩头将锡杖顶开,杖头打在树上,铃声哗哗十数。经牛说着:“再走百步,有两小童来迎,不必在此动手。”
约走了三百二十步,真有两个小童在林中守候。十三四岁,留着总角发。小童一名廷珪,一名洙泗,两人均引笛,不说话,经牛示意不食,随两童身后,不然迷路。他又扬起锡杖,指着艮向,独自跑进了密林。小童一言不发,着水田衣白布裤,衣纹有雷泽,紫蓝青桃相交作斗背褡。林间有细雾,寒鸦啼。也不见有什么之前说的汤池。
渐渐看到一处屋子。飞檐翘角,屋上有字:北寨。廷珪推门,洙泗引客,不食入室,见一桌子果实,也有烧羊鹅炙,酒榼五六笥,珍馔堂皇。经牛戴着靛蓝须套,将胡子遮住,凭几坐中位,又有五人各左右。中有一人赤目蓬首,正抚着琴。经牛呼不食快卸了石人坐下。又命洙泗为不食修缮藤箧,只说着:“洙泗编竹手巧艺精,此箧修修就是,方便事。”不食先是请拒,小童已将石人篓从他身上脱下,操琴的蓬首说着:“十洲三岛不死翁,九老君仙沧海功。不作方丈受太玄,清哀真济万维天。”又勾一音,鸣中钩深致远,若游六合之外。慢慢将音打慢下来时,又以笔捶琴,一瘦人以箸和之。
这五人,无人剃半头留辫。或披发,或椎髻,或戴冠巾。赤目蓬首的是萧思,瘦人雷琴,右卫名柴黕,左卫潘赡,畜鼠人严豹隐。白鼠六七从袖中出,赏给蜜饯坚果,白鼠啃完,首尾成圈,舞蹈成乐。严豹隐一哨又可召回。不食眼见一群怪人,桌上又是荤腥,于是说,你等都是坏道的本事,聚集在此,怕是常驱役吏鬼。经牛将口中的肉块一呸,将小斧劈在木上,又要了杯酒喝,酒水在口中来回漱口,深目垂白,眼球欲要射出,拍案:“我与兄弟共六人皆是大盗,有何怪。”
说毕,声泪俱下。廷珪以梅花、佛手、松子瀹茶,又将茶汤递给不食,不食不觉饿也不渴,只闻茶气。茶气又熏着面上,肌发在温煦中松弛,茶凉后,廷珪又换上新汤,不食又用来熏手心,对着劳宫蒸穴,那茶气直通到胸中,喉间也不再觉得哽阻。不食边吸茶气,经牛边直抒心结。其余人要么吃喝,要么玩乐。严豹隐从袖中放出的白鼠,在地上翻滚,严豹隐又操起木剑,脚尖在地上画一坎卦,身姿状如籀文中的象首象股,臂如小儿子手,自言不可下垂,上扬作拱桥,下又夹紧自己的屁股,自言一而不两者,是在褓中。又说,我驭坎精,子鼠相随。舞得影子在墙上成了古异字中的子字形。又学子鼠爬树,又仿坎水隐伏,又模拟偷油,还跃起撞啄梁上灯笼,自言学鼠袭鸡。
萧思继续犁弦,缓出商音。自说二十七弦世不见,铜琴十三在咸阳。不食略知琴道,叹《广陵》不传,萧思淡淡冷语,不弹,我曹皆大盗,琴中不想猛求死。又说,驴鼠猴狐虎蚁,吾侪六人即是。经牛矫猛虎,我萧思拙灵猴,瘦人过海狂蚁,严豹隐是贪吃鼠,柴黕莲尾狐,潘赡常赢驴。六盗各有盗术,或驴或鼠或猴或狐或虎或蚁,术如驴戏,如鼠戏,如猴戏,如狐戏,或虎戏,或蚁戏。曷若戏,盗人自知。
又说有虎子。经牛大师所悲是此。白天时所说赤鳞即是说虎子。经牛有一子,喜穿红衣,性格跋扈,使副竹鞭,触皮皮烂,刺筋筋断,打骨骨碎,今年不过十七,志在为盗。经牛与其他五人,合力都不敌赤鳞。赤鳞平日最喜陀螺。专鞭陀螺练腰背两大筋。也用来透化硬功的细微。深谙勾合陀螺如环无端力的奥妙。当闪劲鞭打陀螺,力出即是力回,回来一股神秘的阴阳相摩之气,至经脉,循得卫阳行,入得营阴中,皮肉筋骨髓日日在练。早练得金刚罩外,内举万斤鼎。
经牛不想儿子继续做盗贼,与兄弟几个,也有洗手金盆的退意。劫了一批商货珠宝,藏在山中,半旬后再去看,箱子里都只有稻草与石头,原来的东西不知去向。后来每人都做一个梦,梦见一个叫商君高大人的魁梧汉,自言是山神,奉东帝星人的托付,告知经牛等众人,贼盗看是盗人,也是自盗己福而已,他们一众人己福已将尽,所以将他们藏在山中的东西剥去。又说,从善可避祸,否则都将毙于瘟疫,并告诉已留凭证函中。几人将稻草石头翻出,见箱底有高大人三字,知天命难违。
赤鳞不信,只觉得自己老子与几个叔叔老了。经牛不想自己儿子盗尽自己福分,落得个尸马不全,又晓得他轻狂,总是容易遭人算计,心中有两个打算,一是将他劝规,二,将儿子除掉。第二种打算说来有些残忍,和将来这个少年,仗自己本事杀人比,他竟觉宁将这个儿子解决。经牛也不知为何这种想法如此强烈。深坐对夜连连几日,只觉得大概为盗日久造害太多,自己必得的报应。心中苦得很。赤鳞也逞本事,也叫他们几人一起来打斗一番,角力定胜负,输了便改志。只可惜,六人都不如他的双鞭。经牛就想找人来帮忙,遇到了不食。当时心中激荡,彼此陌生是陌生,也一眼认出,这个上人是在等的救星。
萧思,雷琴,柴黕,潘赡,严豹隐,这几人中,萧思还有大仇未了。他本是个书生,落草的事情,要从那年备试秋闱讲起。萧思的父亲萧威,本是正五品守备,五十知命之年生了萧思。颖悟绝人的萧思,文藻迥然不群,萧威喜欢得很,一心望他取功名,等他顺利拿了秀才,乡试将临,萧威备足薪费,又送良马,推助儿子到省城应试。料想必考中解元,哪知一去不返。
入省城,萧思每日读书,遛马散心,四寻意趣。路过一个宅府,半开扇门,正见着有个妖姿妙女,眼亮步娇,小臂皓洁如雪。那妙女恰也望他,带几分羞斜张。彼此眼眸神连,顿时相慕。萧思一下就如空胃翻饿,眼晕发黑,心跳如鹿,假装把马鞭扔下,匆匆走了。问一通省城朋友,有人说那女子姓赵,琴书画棋都通,家室富有,样貌绝世,劝他先考功名,那种妙女,一般的追求怕是高亲难攀。
第三日,萧思就去赵家。心挂女子,早意若有失。伫立赵家门前良久,才舍得叩门。下人启门,问他谁,又扭头跑向里屋,叫着:“落马鞭的公子来了。”屋里那头女子一听,撑开窗户,吩咐,你快去与他说,我妆点打扮马上来。萧思进了屋,有个老妇人迎他。他圆场说初来省城,想税间屋,老妇搬凳奉茶水,笑脸相对。问他哪个营生。萧思说布匹商。老妇添茶水,说自己见人无数,这般年轻布匹商没遇过。夸萧思身上的绸料上等,举手雍华。说屋子有,怕过简陋,忧贵人不喜欢。老妇上偻佝足,带他走一圈。馆宇华美得很。院中假山泉池。老妇说:“这宅子是赵家的祖第,我今年六十,筋痹周缠,半截入土,只想将来这宅子要是有个贤能打理,又无儿,只有独女,人生悲凉最是无后。”萧思听着口吻是在暗中招婿,窃喜。盯着假山上的一叶兰与南天竹讷讷钝钝。一心两用,看一只螳螂露出臂锯正切着毛虫,脑子里想花烛事。倒着走。
过了半个假山,背胛撞上那女子。急着回头的萧思,见女子假装低头,歪扑向萧思,老妇人忙赔礼,只说租屋的事,按六折计算,求客人不怪罪女儿。萧思干脆说来意,又讲住得远,不方便回了,直接租个房间,他是心中不想多等一刻。老妇显得不乐意,劝他赶快在宵禁前走,也说女儿年纪尚小,婚嫁事嫌过早。萧思百般恳求留下,最后那女子娇嗔央求母亲留下客人无妨,那个老人随了女儿。
这一逗留,便是六七个月。连秋试的事也忘了,日日和娇女行乐玩娱,只要母女俩开口,萧思便奉钱不吝,父亲给他的钱,也快用尽。萧威见儿子失络,在家中又听有人说儿子在省城遇贼,已为贼虏杀,连哭三日得了风痱。一日娇女提及婚事,说你是孤儿,父母只能遗憾难见,我虽无父,君即我夫我父,母亲应允亲事,你不知得还有个小姨,那也是家长,当去拜访。萧思又将最后一些银钱备足,与娇女出门,心中又喜又忧。他不知如何准备婚事,钱都花光,又不能找家中讨要,住进赵府起,就说自己孤儿,承继遗产,自营绸布。半载中,也不曾出门游商经营,也从无买卖相通。说来,娇女也不曾过问,每日都恨不能将他留在家,既作歌舞又鼓琴相伺,陪寝伴随。
小姨家在远处。两人赶路刚至,就有快马通报,那头的老妇人染了重病,怕是难救活,请娇女速回。那匹马,是萧威送备自己儿子应试的代步,入了赵府,萧思自己花钱,日日好水好料养着,赵家上下却是任遣此驹。访亲时,娇女言马背上晕,只想雇马车,还显得隆重,排面不能省了,也可免去或中暍或虚风。来人是赵家的仆人阿六,是个阿巴,平日附借手势打语。萧思被小姨拦下,要留他商议后事。“唯你一男子,后事大计也唯你不可,她们母女情深,随她先回,最后一面容不得迟疑。”又好言,不便留客,更宜外宿,约次日午时再商量老妇人事。
再去时,那里门头紧闭。重敲急捶,胖仆出来,问谁。萧思一番说,对方拍拍额头,说税屋人昨夜退租走了。于是萧思急又赶到赵府,宅门也是紧闭,只得翻墙,见一切空空。唯假山池水在,山上竹黄叶已半,水中碎枝漂浮,映了他自己的脸扭扭曲曲。知自己中诈,懑怨欲自绝。不吃不喝,病倒街头。又典当外衫、玉璞,才换得一点钱,寻了个狭屋子住。在草床上一病不起,房东怕得很,直接搬他去殡仪铺。铺里有处地方,专供待亡安停。名属纩亭。新棉丝放在口鼻上,验气息在与不在,是为属纩。这个亭子,停了些将亡弥留之人,实际也有无家无路去的徙者混在其中。街上讲地盘,有人在乞丐圈中还是混惨,只好躲进属纩亭。白天行乞,夜宿凶肆。
萧思当然是无人料理。却不想有个眼尖的乞丐看出他是饿病,再不吃就只能做游魂。把些讨来的好馊水、干饼喂他。病人闻了就吐。乞丐有些压箱底的白米,数了六十颗米,又把苔藓挤水出来,和着米煮些汤。亭子外栅门外日夜都有碎木、柚炭、草叶混在一起烧的火堆盆,除病秽气。那个乞丐借这些火头,煮好汤水,又一勺勺喂萧思。有了谷气,他竟恢复过来。就以米汤好几天吃着,慢慢拄竹杖走下地。他也没想到活得下来。于是,在殡仪铺子里做些活,换兑口粮。日子久了,人识多了,谋上份好差,为人唱孝歌。有这个天分,孝歌唱得比前辈都好,技压一批戏子,名气大响。每逢孝歌场,萧思唱的悲怆。自己泪流。听的人也是五脏俱裂。唱孝歌多了,眼睛愈发赤红。全然不褪。大家就叫他红眼才人。又结识个斫琴师。这琴师,专喜古墓中那老椁板挖琴。或是投缘,两人交互密切,还常随他找板。又随他学些琴技。
那正五品守备的萧威,本是想培练儿子作武人,见他读书天分聪慧,才转念望他考学。他的见解又与他人不同,觉得读书更要体力,要健体,教过儿子些拳法。萧思没生意时,也就打打拳,练习吸纳存想,一是好保力气唱歌,二是不能重蹈往时那种叫人欺辱的衰弱。父亲来省城办事,刚好省城朋友家里办丧,萧思和乐队来演,父亲见着了他,只觉得相像,不敢全认,何况不是山贼杀了吗。也疑风痱曾令眼力不明,突然见到这个唱歌的红眼人,不十分确定。隔日专程去看另一场,稳稳辨出萧思骨子里静若含珠,动若木发的神韵。
定是。问何故落魄,一一俱答。父亲怒笞儿子,不留一点情面,打得近死,萧威就叫人将侮家的不肖以席一围,裹了扔到河滩。众人劝不得。老爷一恚考学,二愠狎妓,三恼不孝而唱孝,四恨同僚皆知儿子丑貌,五痛家教失,六怍宗门败,七愧对圣贤,八感己无容,九悔金钱养,十誓灭衣冠枭獍。
乐队里的朋友找到萧思,见胸口有余温,又抬回属纩亭。萧威一时过头,气消下来两成,急命随从去河滩寻人。回报说觅不着,只见石上血迹,乱哄附议,或潮水已淹下江,或遭人盗去尸。老爷听了胸痛,手抓白墙,气闭心窍,亏有人懂那大定开锁救法,开了青龙、返魂、紫金、白虎,又在会阴半锁指穴透海底,人才复苏。醒来叨念:“阳黑子,阳黑子。”唤着萧思的小名。阳黑子抬回属纩亭后,情势不妙,背上发疮,烂溃难救,恶臭极,大家嫌弃的有,无奈的有,不得已的也有,又从属纩亭把萧思抬出,弃于乱草。他如何活得的,大概是乱草中哪一株药草是金疮续筋,药气草气竟令疮口慢慢拢合。他与野狗争食,又被狗撕去半块头皮,一路讨乞,最后见了户人门开半扇,爬进去,没想爬进了娇女的屋子。
娇女与那老妇,换了宅子,平日依旧半开着门户,遇到纨绔子,再想着办法引进去。重复的也大概是当时萧思遇到的事。娇女见了萧思,也还认得,收留下来。又去劝说老妇及早回头,娇女自己早不想操这营生,只是奈何不得,一是过惯骄奢,二来也畏惧老妇。与担忧过不惯苦日子比,是更怕老妇手段狠辣。再有,老妇从小将娇女捡回养大,娇女要报养育,只好听计从言,只是心里总有些苦,心气纠结消损。
有时面目憔悴,老妇就灌下一些来历不明的药丸汤水,令她容颜看起来不至于萎靡。每天又逼她务必搓两耳,说那是激荡气血的方子,头面才柔嫩。老妇见萧思阴差阳差中爬得到自己家中来,先是小小惊慌,转而装作镇定。骂这个萧思有哪来的厚皮,当是自厝荒郊,等着狼来叼,等着枭去吃,自我天葬最好。
说的这些,萧思模模糊糊听见,娇女是不忍,对老妇人说,萧家是五品官家,又是武员,将来知道儿子是被人谋害,追究过来,你我免不了牢刑。母女早知萧思家势,也知他不是什么布匹商,只是来省城应试的儒生。娇女往地上一跪,要与她老母做个了断。手里握枚银簪子,母要是不许,她就要刺喉。老妇人擗地又叱詈:“孽障东西,快滚!”娇女与她清账,将珠钱取出,偿付所计金,又求老妇应允她先在屋里照养萧思,等恢复气力,同他搬走。
“后又如何?”不食问。
雷琴,柴黕,潘赡,三人低头吃菜。严豹隐继续玩鼠。萧思以袖掩面,再用另一只手将发撕下。半个颅顶的疮疤。“那野狗咬得狠,娇女削自己头发做的发片,为我织的。说那猪毛、马毛的味臭。”
“我与娇女搬出,她劝我再考,又把藏的私钱与我拿去赎书,老妇不知这钱,知了一分也难留。娇女是将金戒缝皮肉中,用时以刃剖肉,血钱助我再考。读书两载,只等机会,那时娇女又怀六甲,行动不便,精血涩枯,我一人定期去采办米粮,往城中药肆取宜麟药安胎。一日照常出外,回时,家中已为匪人纵火毁了,又杀我妻与腹中儿。血天大仇,我何以报。”
不食合掌。知他落草,实属被迫。既不能回家,也不会再考,又观他有善根,虽为盗,亦有道。萧思说毕,其余人附着和,乱世无完卵,既不入空门为僧,又不入观修道,何不为游侠,叫那无良富贵,硕鼠污吏都掉脑袋。只是高大人告诫,那么此段时光也将尽了。说时,柴黕拇指甲下飞出竹签六枚,散刺在严豹隐的那些白鼠四周,钉出一个六甲六戊,口念咒语,只听见雷兵各自回,其余声不出,音只在齿间。白鼠全数不能动弹,仍凭严豹隐如何召回,也不见白鼠敢动敢跑。“使如此戏耍何必,有禅僧在,人家的定力胜你这些旁门万倍。”
“悦己,不愉人。图个乐趣。”柴黕又旋出细薄镖,马口铁片在屋中飞,如蜻蜓徘徊,长着翅膀似的,一圈圈在众人头上转着。柴黕对不食说,这镖可以飞一夜,天明自落,当个点缀好吧。
潘赡画火炉一座,内书“火”字一个,又放下一只汤瓶,添满水,持把蒲扇搧火,又相继放入鸡蛋子五枚,五个鸡蛋竖立相叠不倒,在水中煮。沸声噗噗。片刻即熟。一一又将蛋分食众人。雷琴不食蛋,不食僧自然也不食。剩下五人刚好均匀。
不管大家如何说着,经牛手中只握枚陀螺,诉陈利弊,再求不食或斩赤鳞,或度化赤鳞。洙泗早修好箧架,叫来廷珪,同看着石人。经牛对两个小童说:“我是蒲卢,螟蛉类我,类我蒲卢。”双臂抱起两个养子,对不食说:“赤鳞难教,义男相配。”不食不语,摊一掌心,又覆掌心。垂目帘,视空空,跌伽坐。上行气,下行气,等住气,遍行气,四气充满,注持命气。顿入自心本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