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美味——灾猪仔肉

曾经的美味——灾猪仔肉

我家里有父亲专门做的一个木头的捕鼠器，通过杠杆的原理，将一个很重的木锤子挂在一根竹条子上，竹条子上还放着一些食物，只要有老鼠钻进去，一踩到那根竹条，触头机关，那重重的木锤子就砸下来，小的老鼠会砸成一张纸上样，大的老鼠也砸得头扁嘴裂。有时候还能砸到半斤重的老鼠。这样的老鼠，父亲都会用火把毛掸干净，然后去除内脏和头，清洗干净，再用盐腌上半天，拿去晒。

不知不觉，在冬天的暖阳下，我家晒的腊肉和香肠边上，就晒成了一排一只一只的没有脑袋的老鼠。

这种大老鼠肉，在要吃的时候切成肉丁，用香油一煎，放上姜片八角茴香，蒜苗一炒，吃在嘴里，不但有点筋道，而且油炸过的脆香，绝对十分美味。可我姐姐她们都不吃，只有我和父亲，吃得津津有味，我一边吃还一边听父亲嘴里说“臭鱼烂肉，送饭十足。”以至于直到今天的我，除了石头和棉花不吃，什么东西都会吃。

要说也怪那个时代，实在是冇恰。尤其是普通老百姓这样的穷门小户，不要说大鱼大肉，就是平时想要吃顿肉，除了过年过节，十天也难逢一回。这时候的肉也就变得尤其珍贵，哪怕是谁家里养的猪发瘟死了，都不舍得丢了或者是埋了，都会是把内脏丢弃，然后别的什么不要，留下身子和四条腿吃。

这种小的猪发瘟死了，自然是一家人也吃得完，但那半大的猪或者是一百多斤，两百斤的，那就得拿去卖。水里捞回盐，能捞几个是几个。

这种瘟了猪，在遂川人的嘴里也吃“灾猪仔”，不管是谁家的猪发灾发瘟死了，都会修拾干净后，用粪笼挎出去卖。都不会挎很远，人人一见，都会问一句，几多钱一斤，都知道灾猪肉便宜，好猪肉恰不起，有一顿灾猪仔肉恰，也是过年。

灾猪肉仔也不会拿到肉场下去卖，这是遂川人的自觉，也是做人的基本。都是挑出家门口不远找一座桥边，像什么礼拜桥，泉江桥边什么的。把肉一摆，一把菜刀、一把秤就开卖。如有人来问，价格合适，一买就会是几斤。

在我的大脑中，现在仍能浮现出有人买了灾猪仔肉，手里提着。那时候都是稻草捆肉手里提。走起路来还会开心的哼上歌曲，旁边的人一见，有些会开心的说，上你家喝酒去。还有些自己没有钱买，还恨得牙痒痒的人，就会说，恰水豆腐挖牙齿，坐猪笼摆架子，买点灾猪仔肉还咯嚣张。器张的不止是提着灾猪仔肉的表情，而是吃肉时的疯狂，一家人抢，几筷子下去，就不见肉了。所以崽女多的人家，都喜欢买灾猪仔肉，便宜，一次可以买几斤。

买回来后，切成一片一片的，先在锅里用大火煸出油来，有些人家要油，有些人家讲究点就把油清出来，然后倒上半瓶子白酒，去味去腥。等到煸不出什么油了，就一大把干辣椒和蒜子下去，放上酱油、姜片、八角、茴香等一应重味佐料，再炒上几遍，还是不放水，再来一把蒜苗，干焖一会儿就出锅了。

天爷，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反正我是吃过，这么干煽出来的灾猪仔肉又嫩又香又有味道。一大砵头这样的灾猪仔肉，三下五除二，没有二顿饭，就全吃完了。

慢慢随着日子越过越好，吃肉吃鱼也不算一个事。这时候的人也变得越来越珍贵，开始不吃灾猪仔肉了。当然也是不敢吃，因为原来家家户户养的猪，都是吃米糠吃青菜，没有谁家说吃什么猪饲料，催长素的。而现在，哪个养猪场的猪都巴不得早些出栏，而用的不仅是猪饲料催长素。听人说，就连猪尾巴都是因为猪甩动，而要多两斤饲料的成本，养猪的企业通过科技的力量，遗传基因的改变，让现在的猪出生都没有尾巴。想一想，这多可怕，谁还敢吃灾了猪，瘟了猪？

自然，灾猪仔肉，这道遂川人苦日子苦生活中的餐桌上美味，也只能够留在吃过的人记忆之中，再也没有人现在能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