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四武|母亲的最后一餐年夜饭(上)
母亲怀里是我大姐的大儿子。那年我11岁
那年,已经是腊月二十了,我还不得不去合肥办事。其实事情并不难办,只是必须要在年内完成而已。估算过,将来回赶路的时间算在内,天狠也只需五天时间就可以的。然而谁知道呀,这人算就是不如天算,一直到腊月二十七才算办完成了。满以为二十八就可以往回赶了,可是这老天爷,它竟然跟我作起对来,悄然无声地下起了大雪!那漫天飞舞的硕大的雪花,顷刻之间就将这人世间覆盖的严严实实。只一夜过来,公路上的积雪就过了膝,客车停止运行!二十八,被羁绊了一整天。从合肥到池州,车子在路上运行,是只需要大半天时间的嘛。就算是挨至大年三十才能乘到车,那到家和父母在一起吃年夜饭,算来时间上也还是促促有余的,因此我这心里还真没犯多大的急呢。可是令我遗憾的是,到了二十九了,不仅是这驭风而来的大雪还在漫天飞舞,并且气温骤降!很快这合肥市区内的路面上已经结了冰了。我心里清楚,那郊外的公路上结的冰,肯定是彻底卡死汽车在年内运行的可能了。怎么办?我可不能在外过年呀。我家里只有已经年迈体弱多病的父亲母亲两位老人呀!这要是不能赶回家陪伴二老吃年夜饭,那二老该是多么孤单?该有多么心酸呀?不行!我得想法子回去!于是决定改弦易辙:没有汽车可乘,那就乘火车!不得直达,我绕着走!于是我立马赶到火车站,赶早购了一张下午四时二十分的火车票;改往肥东,走长丰,过水家湖,达裕溪口,再过江至芜湖,乘大轮走水路回家去。务必要抢在吃年夜饭之前,回到二位老人的身边!我的这一计划是依铁路与长航联运公告而定的;进行了需时之运算的;时间相当宽裕!于是我不慌张了,不再焦急了。于下午四时二十分,我上了那趟列车,就近钻进了十七号车厢,安坐了下来。从合肥至裕溪口过江到芜湖,这条路之前我从未走过,是条陌生之路。行走这条路的计划,是我依赖临时买的一张交通图,来个“按图索骥”而制定的。那是趟慢车,可是不知怎的,尽管是腊月二十九的下午了,这车厢里的人还是比平时少不了多少。看他们的衣着打扮,知是一些农村人。听他们相互交谈的口音,知是一些附近的人。坐上座位后,我很是悠闲自得地,上观起还在飞舞着雪花的天庭,下看起白皑皑的原野来。感觉这一声声咣当咣当的轮碾轨道声,活像似一柄硕大无比的、无形的铁锨,将山川树屋,一铁锨一铁锨,给掀到车后。腊月,白昼是短暂的。列车运行没一会儿,这天就全然让夜吞噬个尽光。车厢里有了很是昏暗的灯光,这昏暗而且还是摇晃着的灯光,催生了我的睡意。为抵御寒冷,我蜷缩着身子,背靠着车厢,横坐在椅子上,将额头抵在膝盖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了。似乎有梦但浮来的梦境却比这雪夜还要冷人……。忽然觉得,有人在用力摇晃我的肩膀,同时又听见多个声音在叫唤:醒醒!醒醒!到了!到了!快下车!快下车!于是,处于睡梦未醒的我,拎起旅行包,迷迷糊糊让下车的人流裹挟着,下了那趟该死的列车—— 待我发现这是水家湖站,而不是我所要到的裕溪口站时,那趟该死的列车已经又全速地奔驰在原野上,远去了!从水家湖到裕溪口,地图上标识有一百九十六公里!这怎么办呢?上不粘天下不就地的呀!我除了在心里大骂自己之外,一股怒火中烧,在空无一人的候车室里大发雷霆!终于有人从值班室里出来了,这个人是这个站里,唯一的一位值班的老师傅。我见是位老人,不好继续发这无用的大火了。转而央求他,尽可能地为我想出个什么补救的法子,让我尽快地到达裕溪口。那位老师傅耐心地听完了我的诉说,在弄清了事情的缘由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哎,你怎么坐进了十七号车厢呢?不知道那趟列车的十七号和十八号车厢,是临时掛上专拉这水家湖旅客的吗!你这可不能怪我们的乘务员将你晃醒,催你下车哟。我无言以对,呆呆地看着那位老师傅。应该是那位老师傅见我万分懊恼和沮丧吧,才不予以计较我这个在这个腊月皇天里,咒骂他们的家伙。很为同情地叫我进值班室,说室里有火,暖和些。并告诉我只需要再过两个半小时,就有一趟开往裕溪口的货车,要小停这里掛厢,可以请司机师傅将我捎带去。在车上,我满以为一到裕溪口,就可以立刻上轮渡过江了。鬼知道当时的我,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什么样子的了不起的大人物了?竟然想请人家为我一个人开渡。在趸船的值班室里,被一阵无情地嘲讽之后,才不得不怏怏不乐地退了出来。退出后,第一眼就瞟见了有一条小船,就泊在这艘趸船背风面的阴影中。我大喜过望了!决定多付些钱,请这船上的人将我送过江去!哎,那是位渔翁,是位确实明智的好老者呀。在听毕我几乎是哭诉之后说道:哦,我清楚了。你是讲你们兄弟姐妹四个人,现在都不在父母的身边,这年,让二位老人没法子过了,对吧?那位老者见我首肯后,立刻将他那和蔼可亲的面容,换成了令我敬畏的面孔说道:你这是在孝顺你的父母吗?是心疼你的父母要遭受孤独、冷寂而于心惴惴不安吗?你这小同志,你错了!你不知道父母对在外行走的子女们,最大的牵肠挂肚是平安二字吗?你看这个江风有多大?掀起的江浪有多高?这黑灯瞎火地过江?万一……,嗐,这大年三十的,不讲了……。那位老者在篷舱内一直陪着我抽着烟说着话,直到大年三十的早上八点多我才离开了他,乘上了第一趟开往芜湖码头的过江轮渡。(未完待续,请见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