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夏《岁月留痕》| 主播邹坚 | 心香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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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夏作品，主编黄幼中

梦 夏

翻开旧时的日记，仿佛回到了那曾经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中去。多少回忆值得我们去梳理，多少时光值得我们去追寻。流逝的岁月纵然斑驳了记忆，苍老了韶华，却温柔地留下了痕迹。

一、家人送菜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的父亲承包了村里的砖瓦厂，凭他与生俱来的聪明才智和吃苦耐劳很快把砖瓦厂打理得红红火火。两年下来就赚了一笔不小的钱。正当父亲打算扩大砖瓦厂的规模赚更多的钱准备第一个在村里建起三层小洋楼时，厄运悄悄降临我刚刚好起来的家。我突然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访遍方圆几十公里的公家医院和乡村郎中，也诊不出病源治不好病势，而且这种病一年四季不问春夏秋冬的胡乱发作。父亲不得不把砖瓦厂转让给别人，一心一意带着我去来宾到黎塘上柳州下南宁寻医问药，最后总算把我的小命给保住了，可原本不薄的家底却几乎被掏尽刮干。

那时候，农村的生活还普遍很苦，我到乡里读初中，学校每周加一次菜，其余的餐餐是不见油浮的青菜或者黄豆。为了给我增加营养，家里的人就从家里送熟菜到学校给我下饭。上至年迈的奶奶，下至读小学的大弟（小弟和小妹那时候还相当小），都给我送过菜。我只在学校用饭盒蒸饭，不吃学校统一煮给学生的菜。每天中午放学，我都等家里的人从两公里外的家里送菜来才吃饭，家里送来的菜都是有肉的。不管是严寒酷暑还是刮风下雨，每天送一次，从不间断，这一送就是两年多。因为父母要干活，奶奶年迈不会骑自行车，送菜的任务就主要落在正在村里读小学已经学会骑自行车的大弟。村里的人经常看到，一个骑在自行车三角架上（人小腿短，坐座鞍，双脚不能正常踩脚踏；坐在三角架上就能正常踩脚踏行车。）的黝黑少年踩着自行车驰行在烈日下，寒风中，破旧的老式自行车车头上挂着一个铝罐，铝罐里装着热气腾腾的菜，都知道这是给他体弱的哥哥送的……

碰上特殊天气的日子，父母就要一人放下活计给我送菜。记得有一次，由于连续下大雨，河水猛涨。从家里到学校的唯一沙土路被村前的河水淹没了，浑黄的河水漫过公路有一米多高。父亲拄着拐杖，凭着记忆和感觉，冒着巨大的危险，摸索着行走在河水齐胸的路上为我送菜。被河水淹没的这一段路有100多米，来回就是300多米啊！第一天来的时候，我对父亲说，河水太深，不好找路走路。这几天就不要送菜来了，我跟同学分点学校的菜吃，等洪水褪去看见路了再送菜来。父亲嘴里虽然答应说好的，第二天照旧准时送菜来。如今成为人父的我，方知天下父母，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儿女吃苦受累！

二、青藤苦瓜

由于我身体孱弱多病，父亲时常带我外出求医问药。几年的东颠西簸北上南下，旅途的奔波困顿，饥渴寒暑交加折磨，长期的忧心如焚，迫使父亲像一棵被掏空的大树轰然倒下。最难以忘怀的是1991年夏天。天气热得似烤炉，病中的父亲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吃到一块猪肉了。蜡黄的脸上晦涩不堪。家里已经没有可变卖的东西，因为天旱，连青菜都难有得吃。暑假里，我的一篇小文章在报上发表了，换来四元钱的稿费。我立刻冒着烈火似的骄阳，步行到离家两公里的东南街领了稿费。花两元五角买了半斤猪大肠，还有一元五角买了一斤多苦瓜。跑步似的回到家里，立刻动手煮了三分之一给父亲吃，其余的留到明后天给父亲分餐吃。年仅八岁的小妹，站在父亲的旁边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父亲的嘴巴。我叫她走开，不知是没有听到还是馋得不愿挪动，她一丝反应都没有。父亲忍不住分一块猪大肠给小妹吃。我顿时无名火起，扬起巴掌在小妹的小屁股上就是两下。懂事的小妹没有哭出声来，两行泪水哗哗的往下流，可怜兮兮泪眼婆娑地望着我，慢慢地走到我的身边。我搂着她的小脑袋，小声地对她说，以后哥哥有钱了就买多多的猪肉给你吃。现在没有钱买肉，只好买点大肠给爸爸吃，他有病，更需要营养。妹妹含着泪点点头，我急转身，泪似倾盆雨。我可以想象，当时父亲是多么的心痛，又是多么的无奈；小妹是多么的委屈，又是多么的难过!

大旱了一段时间后，接着就是倾盆雨。就在这一年的夏季，我正值英年的父亲，由于缺医少药，病情恶化，撒手人寰。这一年，我十七岁，我们兄弟姐妹一夜之间成为孤儿。老家那三间裂缝无数的泥房瞬间摇摇欲坠，失去顶梁柱的我们家，从此陷入风雨飘摇的苦难岁月。我们兄弟姐妹就像孤苦瘦弱的苦瓜，母亲就像一根不堪重负的青藤。我们这几个瘦弱不堪的苦瓜依偎在不堪重负的苦瓜藤上和青藤相依为命。这样的苦日子持续了若干年，直到我出来参加工作，景况才稍有改观。

我出来工作后的第二年，二妹即上初中，来到我任教的初中念书。小弟和小妹还在念小学，就在家乡小学上学。二妹读初中的所有费用包括伙食费，我全包了下来。那个时候家里虽然还穷，但是已经不欠别人的钱了。和我一起生活的二妹，生活质量明显比在家里的母亲和小弟小妹要好。二妹毕业那年，小弟和小妹同时来到我身边上初中，他们俩的上学费用以及菜金我一个人承担，母亲提供大米和油。周末，小弟和小妹便骑着破旧的自行车驮着米和油往返于相距20多公里的家和学校之间。路边的青山和绿水见证了他们苦难和泪水，也目睹了他们的坚强和汗水。

苦瓜，在凄风苦雨的浸润中慢慢成长。眼看着苦瓜渐渐长大，青藤也日渐欣慰。

三、让妹妹读

1999年，我离开我谋生的第一站。那时小弟小妹刚好修完初中两年的课程，也跟着我离开那个曾经留下过我们不少喜怒哀乐的山村小乡。

如果不是以下两个原因，我想我没有那么早就离开那个民风淳朴但却解不开排外情结的乡村小地。我一向工作认真，成绩突出。普九那年，学校换了校长。新的校长能耐不大，心胸狭窄，整起人来冰雪难融。因为偶尔不小心，有一回言语使他不爽了，他便开始处处给我小鞋穿。这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是，那时我虽然敬岗爱业，但却是临时聘用的。工资低不说，工作还不稳定。为了寻找出路，明知道将要去的那个学校不如这个山村学校好，我还是去了。

去到那个学校，才知道情况远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得多。但是，既已离开，断无再回头之可能。我倒不是很要紧，关键是带成绩都不错的小弟小妹来这个几乎没有学生而又要靠学生来养老师的小小的民办学校读书，怎么可能有前途？权衡再三，在去了那个学校三天后，我决定把成绩较好小妹送到当时闻名全县的良江二中就读。这里收费贵得吓死人，一个学期的费用，要我当时四个月的工资。临近中考的一天中午，下着瓢泼大雨，小妹敲开我的房门，话还没有说到两句，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原来她的两只脚上长满了湿疹，好多湿疹已经糜烂化脓，又痒又疼，十分难受。我冒着雨，带小妹到县皮防站就诊，打了一针一百一十多元钱，要了些药花去了我半个月的工资。当天下午，我把她送回学校，跟班主任说，吃这个药不能吃饭堂里的饭菜，怎么办。小妹当时的班主任是该校的副校长，也曾经是我的老师。他二话不说，就让小妹到他家一起开火。我很感谢苏老师的慷慨相助。在初三的这一年，小妹很用功，成绩提高也很快，中考只差三分就上了地高，后被来宾一中录取。这一年，我和小弟所在的那个破学校因为初三的人数只有十来个，开不成班，最后一个月就到来宾三中就读（当时那个破学校是三中的校长的亲属所承包）。不稳定的读书生活，加上因为老担心我找不到供他读书的费用，小弟的成绩只有降没有升。毕业中考，没有考上高中。如果有钱，随便去读哪所中专都可以。但是小弟放弃了。当时我想送小弟去读卫校，但是对于费用，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暑假快结束了，小弟给我留了一张字条。我记得纸条上的字当时我已经写在了日记本里。但是现在找出当年的日记本，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段话了。小弟说,我的成绩不太好,能读完初中已经很感谢哥哥你了。高中我是考不上了，为了减轻你的负担，我也不考虑读什么中专技校了。让妹妹读吧，她成绩比较好，她一定能考上好的高中，你送妹妹读高中，我出去打工，到时也许能帮衬你一些……我看着小弟的留言，心痛如刀割，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初中毕业，小弟依言外出打工（做的自然是苦工，薪水低得勉强能养活他自己）。小妹没有辜负我们的期望，考上县里唯一的重点高中。三年后考上广西民族大学。小妹大学四年的学费、住宿费、课本费还有一部分的伙食费是依靠助学贷款的，除了偶尔跟我要点伙食费，就没有跟家里要过多少分钱。她很争气，大学一毕业，就在北海职业学院谋到一份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是养活自己绰绰有余，省吃捡用，每个月还能还一部分助学贷款。一年后，她应聘到浙江省的一个规模更大的职业学院，薪水高了一倍多，很快就还清楚了助学贷款，还能力所能及的帮家里一些忙。

四、肥猫哥哥

上个世纪不知道是哪一年了，曾经热播了香港的一部电视剧《肥猫寻亲记》。肥猫是老大，因为小时父母双亡，几个弟妹被迫送人收养。肥猫成年后，花了十多年的时间来寻找失散的弟弟妹妹。当所有的弟弟妹妹都找到时，弟弟妹妹们都已成家立业，并且生活过得很不错。而肥猫因为全力以赴寻亲，找不全弟妹誓不结婚。令人倍感欣慰的是，肥猫有一个痴心女友十几年不离不弃追随肥猫一起历尽艰辛寻找弟妹。最后与肥猫喜结同心。

那时看着电视，我就想，其实我的境遇就和肥猫差不多。所不同的是，我的弟妹不需要我去寻找，他们就在我身边。他们需要我来抚养和教育。我也没有愿意和我共同供养弟妹的女友。不是没有人爱我，也不是我没有爱的人。我只是觉得，要是我成家了，我的那位要是不愿意和我一同培养弟妹，或者因为我要供养弟妹而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非但她我没有幸福，弟妹也跟着遭殃。事实上，我早已把自己当作弟妹的父亲来承担责任和义务。我一心一意送我的弟妹读书。那些岁月，不是没有过羡慕同龄人出双入对的幸福，也不是没有过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憧憬。但，一想起父亲离去时的的满目牵挂，所有的个人向往与憧憬就会灰飞烟灭。父亲为我付出的，远比我为弟妹付出的多得多，我的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

五、苦瓜变甜

小妹上大学依靠助学贷款后，我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我除了维持我自己的日常开支和各种学习进修费用，有了更多的积蓄帮助家里。小妹大学毕业那年年底，我终于迎来了咸鱼翻身的日子，顺利通过考试，以专业成绩第一进入了……从此，工资涨了两倍。

在外奔波的大弟和小弟，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母亲的脸上渐渐多了笑容。但是，作为老大的我，依然独来独往，这让母亲很是担心，以为我应该没有人愿意嫁了。于是，一年四季四处奔波，方圆一千里，哪里有庙宇哪里就留下她蹒跚的脚印。她见棵草也拜见棵艾也求，一心一意为我“求”老婆。我叫她别那样做了，缘分到了自然会有婚姻。她不信，说我已经失去了很多的缘分，算命的说，不求的话我这辈子就要打光棍了。我心里想，光棍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可是不敢说出来，怕伤了娘亲的心。母亲说，她给我算了一命，最迟07年就会有老婆，当时我听暗笑，不放在心上。没有想到，这事还真奇了，07年下半年，我不可救药的恋上了现在的这一位，最终姻缘敲定。小妹也在这一年完成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历经风雨，苦瓜变甜了，青藤也干枯得差不多了，但是却前所未有的舒展。

如今，大弟一家在城区居住生活；小弟在家种甘蔗种树，办家庭农场养猪养鹅，还开个小商店；小妹通过自己的努力拼搏，在新西兰定居，考了注册会计师；我则调进城里并且改了行。乡下老家建起了新楼房，年迈的母亲和小弟一家在乡下老家舒心的生活。

回顾往昔，岁月留痕；展望未来，不负流年。只要我们无怨无悔地辛勤劳作，日子一定会越过越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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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

梦  夏      男，本名蒙夏，1974年出生，微信名爱有阳光。广西来宾市人，大学本科文化，中学一级语文教师。中共党员，现为中共来宾市兴宾区委政法委干部。爱好文学、诗歌创作，常在广西区内外纸刊和微刊上发表各类文章、诗歌作品。

荐     稿：佑    子

排     版：庞泽贤

主 播 简 介

邹  坚     男，《心香文艺》主播，朗诵艺术爱好者，微电台朗诵艺术团成员，天津市老年大学朗诵研究会会员，中国电视艺术家学会会员。主任记者。从事电视新闻工作三十多年。河北廊坊师范学院客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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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文章：《岁月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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