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的故事(八十二)胡汉之争,傀儡孝明
北魏朝堂的胡汉之争,其实也叫“文武之争”。因为,绝大多数的文臣均来自汉人士族大家,而武将除了一小部分是各个时期降魏的归化之臣,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代北的骁勇悍将。
虽然经过冯太后、孝文帝、宣武帝“一后两帝”的倾心汉化,不论礼教制度、服饰语言,还是经济模式和社会类型,北魏都与汉家无异。可汉人瞧不起胡人“粗鄙不通文墨”,而胡人看不上汉人“心口不一,狡诈多智”,尤其是在“裴植事件”发生后,胡汉之间,文武之间的矛盾迅速升级。
于忠在击败裴植,升任尚书令之后,开始生杀由己,逐渐飞扬跋扈,群臣纷纷侧目的同时,都在想:这是不是又一位高肇出现了?于是,纷纷上奏弹劾于忠。迫于压力,胡太后无奈,只好将于忠外放,出任冀州刺史,该任城王元澄担任尚书令。
就像当年于忠所担心的那样,刚一离开权利中心,闲居在家的高阳王元雍就趁机上奏对他进行弹劾。可于忠同胡太后那可是患难之交,胡太后有难的时候,每次都是于忠挡在前面,而胡太后之所以能够临朝称制,那也是于忠的拥立之功,所以,胡太后怎么会治罪于忠呢?
可自元雍上奏无果,东平郡王元匡继续上奏,以于忠党羽侯刚“掠杀羽林”、“专姿用事”为由,建议处死侯刚和于忠。可胡太后说:那都是于忠下属做的事情,怎么能牵连于忠呢?大臣袁翻等人据理力争,胡太后无奈,只处罚了侯刚,于忠仍然置身事外。
为节制百官,制衡胡汉两派的势力,胡太后开始重用宦官刘腾,可宦官参与政治,历来的结果都是横行不法、祸国殃民。所以,宦官的崛起,非但没有达到胡太后的预期效果,反而引发了胡汉群臣的一致反对。
胡太后的三方制衡,其实就是和稀泥,根本没有明确的政治主张和相应的政治举措。从表面上看,胡太后是群臣内斗的裁判员,可她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胡汉之间、文武之间的裂痕正在逐步加深。
就在朝堂胡汉激烈斗争的同时,削发为尼的高太后,死期将至。神龟元年,公元518年九月,市井坊间纷纷谣传:月食之日,国母将崩。也就是说:月食出现,太后将死。为了给自己消灾去祸,胡太后打算让已经成为尼姑的高太后去应谶这个市井传言。
于是,胡太后派人秘密处死高太后。当年十月,高太后被以尼姑身份下葬于邙山。虽然高太后当年位列中宫以凶悍恶毒闻名,可当年隐忍不发的胡太后的狠辣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反倒是高太后之死,更能引发时人的同情。
高太后被杀,去除了胡太后一块巨大的心病。她不甘心临朝称制,干脆改令为诏,让群臣上书要称之为“陛下”,而她自己言必称“朕”,俨然以皇帝自居。
为证明自己是名副其实的皇帝,她甚至剥夺了孝明帝祭祀祖先的权力,非要亲自主持。可祭祀祖先,历来都是男人该做的事儿,群臣纷纷上书反对。胡太后不甘心,只好在史书中查找可以让女人主持祭祀的先例。
皇天不负有心人,胡太后还真找到了女人主持祭祀的先例。那就是东汉邓太后专权祭祀宗庙的故事。既然有四百年前的邓太后撑腰,北魏的胡太后就堂而皇之的代替孝明帝,主持了祭祀典礼,而后,又主持了宣武帝生母的改葬仪式。
最厉害的是,胡太后居然带领后宫女眷数百人登中岳嵩山祭祀神灵。甚至带领王公、嫔妃、公主打开左藏库,也就是国家储备财物的仓库,允许大家进行负重比赛,只要是你拿的动,拿多少我就赐给你多少。结果,那些贪得无厌的王公皇族居然不堪其重,有的砸了脚,有的闪了腰。丑态百出,而胡太后则哈哈大笑!
胡太后是个有心计、有城府的女人,可她毕竟不是政治家,她并不清楚自己的恣意妄为会给这个朝廷、这个国家带来怎样的祸患。所谓上行下效,北魏上下,巧取豪夺遍地,贪污腐败成风。卖官鬻爵者,有之;公卖私营者,有之;租税剥削者,有之;奢侈挥霍者,有之;而“百姓嗟怨,闻于朝野”,可胡太后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神龟三年,公元520年,北魏朝堂的胡汉斗争,终于将裁判员胡太后裹挟其中,一场宫廷政变发生了。
宣武帝死后,寡居的胡太后还不敢乱来。可临朝称制,言必称朕的胡太后胆子越来越大,她一眼就瞧上了孝明帝的叔叔、清河王元怿,不但晋升元怿为太尉,还强迫元怿与之私通。成就好事之后,胡太后对元怿更加器重、荣宠至极。这引起了另外两个人的强烈不满。
他们一个是胡太后的妹夫、掌握禁军的侍中元叉,一个是被胡太后启用制衡群臣的宦官、卫将军刘腾。元叉曾因“恃宠而骄”,多次被元怿治罪,而刘腾本来有希望出任郡守,可被元怿横加阻止,坏了他的好事。所以,这二人对元怿恨之入骨。
可搬倒元怿,就必须要面对大权在握的胡太后,那该怎么办呢?二人痛定思痛,决定放弃胡太后,转而拥护孝明帝这个傀儡。于是,他们怂恿十一岁的孝明帝,幽禁并处死清河王元怿,同时将胡太后幽禁于后宫,严防死守,内外断绝,就连孝明帝也不能前往觐见。
表面上,孝明帝亲政,可实际上,朝政大权落在了元叉的手里。自神龟三年公元520年至正光五年公元524年,元叉擅权,长达五年。这五年,北魏朝政腐败,百姓民不聊生,国内起义不断,南梁、柔然相继寇边。元叉不但没有获得汉人文臣的支持,而且还失去了胡人武将的信任。
正光六年,公元525年,焦头烂额的元叉放松了对胡太后的监视。这年二月,孝明帝觐见胡太后,二人准备合谋解除元叉的权利。胡太后设计,先是解除了元叉的兵权,紧接着削除元叉的党羽,最终,在群臣的强烈要求下,元叉被赐死于家中。胡太后再度临朝!
胡太后的执政能力如何,早就是有经验教训的,可她还是牢牢的抓着权力,绝不撒手。结果,六镇起义、河北起义、山东起义、关陇起义、甚至连北魏元氏皇族都有人反动叛乱,投奔了敌国南梁。
此时,乱马军中,迅速崛起了一位枭雄——尔朱荣。正是这个人,终结了胡太后言必称朕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