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进行时——写好看的历史178
宋朝进行时——写好看的历史
(人文鼎盛卷)
178 猪队友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这句话送给乾兴初年的丁谓最合适不过。丁谓独掌大权后,不但疯狂迫害寇准,还捎带着把有过节的人都重新修理了一遍。
这一切,王曾都看在眼里,但一直保持了沉默。寇准被赶到雷州,他没吭声;李迪被赶到衡州(今湖南衡阳),他没吭声;曹玮、王曙、盛度(均为原太子党成员)等人纷纷被贬官外放的时候,他都没有吭声。
不但没有反抗,王曾对待丁谓的态度反而愈发恭敬,他小心翼翼地侍奉丁谓,从不和丁谓唱反调,哪怕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要向丁谓汇报。在丁谓面前,副相王曾更像是一个刚入职的小年轻,甚至还带着一丝胆小和腼腆。
丁谓很满意王曾的态度,在他看来,王曾终究只是个读书人,寇准、李迪等人的下场已经把这个书呆子吓得魂飞魄散,他已经把王曾收拾得服服帖帖。
但是,恭顺只是表象,王曾对丁谓的阴险狠毒早就恨之入骨,他正秘密搜集丁谓擅权乱政的各种证据,诸如串通雷允恭歪曲太后旨意,为亲信请托邀官等事情,都被一一记下,只等时机成熟,拉清单算总账。
而且,王曾心里很清楚,这个时机不会等待太久。
因为,丁谓的嚣张跋扈已经为自己树立了一个最大的敌人。
前面说过,在起草遗诏和确定听政方式的事情上,丁谓想方设法蚕食刘太后的权力,把权力集中到了自己把持的宰相府。
权欲熏心的刘太后当然不可能瞬间变成无欲无求的刘大妈,在这两件事情上,她表面没说什么,内心其实很不满。而在此后共事中,丁谓愈加嚣张跋扈,和太后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
一次,刘太后把几位宰执大臣叫过来,提了一项要求:在上朝的时候,允许自己单独接受群臣朝拜。
这个要求初听起来有点没道理,上回刚商量好的,刘太后得垂帘听政,和小皇帝赵祯一起接受群臣朝拜。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呢?
刘太后的理由也很充分,皇帝年纪还太小,早上起不来(应该是实情)。
保障学龄儿童的睡眠时间,那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可当时并没那么人性化,刘太后撇开皇帝接受群臣朝拜,那往小了说是有违礼制,往大了说是僭越皇权,在强调君君臣臣的社会,就算你是皇帝亲妈也不能这么干。
刘太后提出要求的时候,恰好丁谓请假不在,王曾等人也不敢做主,就把事情拖到丁谓来了之后再商量。
丁谓回来后,明确告诉刘太后:没门。
如果说丁谓的上述行为还能忍耐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件事,彻底把刘太后激怒了。
也不知道丁谓脑子怎么想的,居然琢磨起了刘太后的小金库,开始研究如何压缩后宫的用费开支(又尝议月进钱充宫掖之用)。
从这件事情上,我们可以发现,无论再牛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知识缺陷。
精通诗词歌赋、财务会计、工程建造、外交政法的全科式人才丁谓肯定没研究过女性心理学。
刘太后再强悍,她也是个女人啊,虽然人家不需要每天逛某宝、某东,但购物欲望始终是存在的,你怎么可以限制一个女人的消费欲望呢?
后果非常严重,史载:太后滋不悦。
好了,到此为止,刘太后和丁谓的合作关系即将走到尽头。
从法律视角看,刘太后和丁谓之间的关系类似于委托代理关系,丁谓则是刘太后在朝廷的代理人。但是委托人刘太后惊恐地发现,现在代理人要把她一脚踢开,自己单干。
一般来说,这种过河拆桥、上墙抽梯的行为最招人讨厌。刘太后的反应和绝大多数被代理人一样——炒你鱿鱼!
很快,刘太后抓住了丁谓的一个破绽。
丁谓的错误全拜宦官雷允恭所赐。
三月,赵恒咽气后,丁谓和雷允恭均得到了一份临时兼职,丁谓头上那顶帽子叫“山陵使”,雷允恭头上那顶帽子叫“山陵都监”,从名字上,大家可能已经猜出来了。
没错,就是负责给赵恒修陵墓。
修皇陵是项很光荣的工作,雷允恭的这份差事,还是他主动向刘太后申请来的。对于一个宦官来说,能跑到宫外透透气是非常惬意的一件事。雷允恭接到任务后,立刻赶到工地去考察了。当时,赵恒的皇陵刚刚才完成选址工作。
雷允恭前脚刚到,司天监就有人把他拉到了一边,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从现在的陵址,往上走大约一百步,有个更好的地段,类似于汝州秦王墓的风水,如果把墓穴建在那里,会使后代多子多孙。”
汝州秦王墓,就是秦王赵廷美的陵墓。赵廷美自己死得委屈,但他留下了十个儿子,子孙后代枝叶繁茂。
古代人最讲究多子多福,何况是帝王人家。雷允恭听司天监的人这么一说,马上来了兴趣:“有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用呢?”
司天监人员回答:“修皇陵是大事,如果按规矩重新勘验选址,要花费很多时间,恐怕就超过了七个月的期限。”
雷允恭一听,反而更来劲了,当场拍板:“马上移到上面那个位置,我入宫后和太后说一声,太后肯定听我的。”
雷允恭在宫里横惯了,大家都听他的,马上改用了上面的墓穴。
入宫后,雷允恭立刻把这事告诉了刘太后。
刘太后听了,立马不高兴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就轻易决定了?”
雷允恭根本没在意刘太后的态度,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是为先帝的子孙积福,有什么不可以的?”
刘太后自从和丁谓产生过节后,看雷允恭很不顺眼。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天天在身边监视自己,现在还如此嚣张,是可忍孰不可忍。
雷允恭说完,刘太后沉默下来,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否定,安静了好一会,才来了一句:“你去问问山陵使(丁谓)可以吗?”
要说雷允恭先生的心确实太大了。女人阴着脸不表态,那就等于不同意。
连这点敏感性都没有,活该倒霉。
雷允恭扭头就去找了丁谓。丁谓听雷允恭前前后后一说,立刻明白了太后的心思。这回倒也让他犯难了,否定雷允恭的意见,那就伤了盟友的情意,支持了雷允恭的意见,那是和太后对着干。丁谓再独裁,也没到和太后撕破脸的地步。
雷允恭眼巴巴地看着丁谓,希望他能点头同意。而丁谓支支吾吾了半天,一直不置可否。雷允恭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丁谓的肯定答复,只能无趣地回宫见太后。
现在,可怜的雷允恭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一条道走到黑。反正你也没说不同意,等于默认了,就这么着吧。
雷允恭一溜烟又跑到刘太后跟前,撒了个慌:“丁谓也没什么意见。”
至此,在雷允恭的一番捣腾下,赵恒的墓穴被挪了位置。
从史料上看,改变墓穴位置这事,确实发生得莫名其妙,雷允恭没拿开发商什么好处,也没人故意给他下套。就凭司天监的一句话,他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分析雷允恭的心理,他也就是想在别人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地位。
事实证明,随便臭显摆是要出问题的。
五月,真出大事了。
墓地开工后先是挖到了石头,好不容易凿掉石头后,又发现了地下水,根本就没法施工。
没办法,工程只能停工待命。
消息报到丁谓那里,丁谓叫苦不迭,他知道这全是雷允恭惹出来的祸,但事已至此,把这个猪一般的队友叫过来揍一顿也没用。这边赵恒的灵柩还等着入土为安呢。
骂完之后,烂摊子还得有人收场。丁谓还想努力保一下雷允恭,就把事情压下来不报刘太后,并强令施工的军民继续在原来的位置施工,企图蒙混过关。至于墓穴最终修成什么样,现在也顾不上了。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消息还是透露了出去,有人向刘太后报告了实情。刘太后赶紧把丁谓叫过来问话。
刘太后一问,丁谓立刻装起了糊涂。
什么,挖出了石头和地下水?有这事?我马上派人去弄清楚。
丁谓装模作样地派了两个人去实地勘查。刘太后早就看出了端倪,立刻也派了两个亲信前去查看。
勘查组一回来,雷允恭闯出来的滔天大祸再也无法隐瞒。刘太后听后勃然大怒,她立刻命权知开封府吕夷简等多个高级官员再次勘查墓穴位置。
一群人回来后的意见还是很一致:那个地方根本就没法建墓穴,建议还是按照原来的方案施工。如此一来,延误工期的责任肯定得有人来背。
修建皇陵这种事,一旦犯错,定性可大可小。
如果按重了说,那是对先帝的不敬,砍你多少次头都不过分。
如果要故意开脱,也不是不可以。小雷同志出发点还是好的嘛,只是考虑不够周全,工作方式上有待改进,下次吸取教训就是了。
不管怎样,反正死人赵恒是不会发表意见的。
可问题是刘太后早就瞧这个狐假虎威的宦官不顺眼,怎会放过如此好机会。
新仇旧恨一起算,雷允恭算是活到了头。
六月,雷允恭被拿下,罪名正是擅移皇堂(擅自改变皇陵位置)。
本着破鼓乱人捶,墙倒众人推的精神,雷允恭贪污公款、窃取宫内财物等腌臜事也被翻了出来。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咱们顺便一起去清点一下:
共贪污侵占府库财物黄金三千一百一十两、银四千六百三十两、锦帛一千八百匹、宝珠四万三千六百颗、美玉五十六两——数量还真不少。
此外还发现,他把本应埋进陵墓的一条犀带、七十两药金(铜锌合金,外观与黄金相似),以及本应赏赐辅臣的三条玉带,统统放入了私人腰包——什么都敢拿。
事已至此,还说什么呢,处理结果简单明了:杖死,藉其家(死刑,没收全部财产)。
雷允恭到地底下去侍奉赵恒了,死不足惜。丁谓却被这事搞得狼狈不堪。
失去雷允恭,使他丧失了宫内的重要支点,自己和刘太后之间的嫌隙已然半公开化,他的地位和权势被大大动摇。
丁谓的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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