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动力品牌发布热的灵魂拷问
作者 | 李 想
编辑 | Jane
出品 | 帮宁工作室（gbngzs）
在北欧神话中，奥丁是最强的神，也是漫威宇宙中的天父级大佬。在神话中，奥丁曾征战九界，最后建立了繁华的阿斯加德国度。
这个国度后来受到一场湮灭黑洞、劈碎星球的“神明风暴”的袭击。奥丁与飓风和雷霆对抗数日，最终通过“黑魔法”，将后者封印在乌鲁金属中。奥丁委托矮人一族锻造乌鲁金属，矮人一族用一颗衰败的恒星内核将其融化，锻造为雷神之锤。
雷神之锤拥有无边的力量。任何能举起它的人，都能获得雷神的力量，成为阿斯加德的国王。雷神之锤净重仅19.19公斤，但封印其中的神明风暴却拥有自主意识。因此，它只能被“值得托付”的人举起，比如奥丁之子索尔。
索尔之后，还有3人。直到人类进入新千年后，又有人试图举起。这一次是宇宙汽车狂人——中国吉利。吉利汽车集团在2021年10月31日晚，雄心勃勃地发布全球动力科技品牌“雷神动力”，其中，雷神智擎Hi·X混动系统拥有全球最高的43.32%热效率。其下一阶段目标是，继续挑战物理极限，突破57%热效率，将发动机效能利用到极致。依靠5年1500亿元研发资本，“雷神动力”希望在燃油动力平台上后发制人。但显然，拥有此梦想的不只是“雷神动力”，正如能举起雷神之锤者不止索尔。今年7月21日，长城汽车发布3.0T+9AT/9HAT超级动力总成。最大功率260千瓦，峰值扭矩500牛·米，热效率达38.5%，这家偏隅保定的中国品牌藉此实现高阶动力总成领域技术突破。往前回溯，4月20日，2021上海国际车展期间，奇瑞汽车发布“鲲鹏动力CHERY POWER”，它集24年动力技术之大成，涵盖燃油、混合动力、纯电以及氢动力多种能源。已量产装车的鲲鹏2.0TGDI发动机，其峰值扭矩可达400牛·米。再向前回溯，上海车展举办3天前，即4月17日，继在商用车领域推出龙擎动力品牌后，东风公司在乘用车领域发布马赫动力品牌。马赫动力覆盖1.0L-2.0L多款机型，坚持在性能指标开发上不妥协，其下一代机型热效率规划达到45%。行动者还有比亚迪。今年1月11日，比亚迪带来DM-i超级混动架构，骁云-插混专用1.5L高效发动机热效率达43%，电池、电混、电控及发动机全为自主研发。去年4月，广汽传祺发布钜浪动力品牌——第三代1.5TGDI、第三代2.0TGDI及第四代2.0ATK发动机，其热效率均突破40%。事实上，中国汽车品牌中首个模块化动力开发平台是蓝鲸动力——2019年6月4日，长安汽车在重庆长安汽车全球研发中心举办“中国芯·驱未来”为主题的发布会，向业界推出全新动力品牌——蓝鲸动力。动力总成是汽车的心脏，它决定车辆性能的高低。国际知名汽车品牌无一不在动力总成上拥有独门密器，成为业界一绝。拥有动力总成核心技术，将使汽车品牌和产品更具竞争力。而在当前燃油车日渐式微、新能源汽车崛起、软件定义汽车大行其道的时代背景下，该如何看待中国汽车品牌在动力品牌方面的集体发力？动力平台相当于汽车动力部分的综合配件体系。在这个体系框架下，发动机气缸数、排量、功率、变速箱、混动系统等，都可以无障碍兼容。此轮中国汽车品牌内燃机动力平台的崛起，首先体现在动力性能数据上。“钜浪动力平台立项阶段，就明确其性能指标要达到世界级目标。”广汽研究院动力中心副主任祁宏钟向帮宁工作室回忆，“通过各种技术手段推升发动机动力性能的同时，依靠GCCS燃烧控制系统、350bar高压直喷系统、双流道增压器、智能热管理系统、低压EGR等先进技术，将热效率保证在40%以上。”搭载钜浪动力1.5TGDI发动机的广汽传祺影豹，其最大功率130千瓦，峰值扭矩270牛·米，扭矩平台扩展到1400rpm~4500rpm。相比上一代产品，动力响应性提升超过20%。第二代GS8搭载的钜浪动力2.0T GDI发动机，最大扭矩达到400牛·米。奇瑞汽车不甘示弱。鲲鹏动力1.6T发动机，其最大功率达到145千瓦，峰值扭矩290牛·米。2.0T发动机最大功率192千瓦，峰值扭矩同样达到400牛·米，与广汽传祺钜浪动力2.0T GDI发动机齐名。马赫动力1.5T发动机有着更大的潜力，其最大功率可达150千瓦，最大扭矩达到320牛·米，不仅堪称中国品牌第一阵营，而且超过了合资品牌SUV——东风日产全新一代奇骏上的1.5T VC-TRUBO发动机，后者最大扭矩为300牛·米。马赫动力1.5T发动机的热效率为41.07%。依此看来，其后续2.0T发动机或将刷新“国产最强”天花板。作为首个中国汽车品牌模块化动力平台，长安蓝鲸NE动力已向市场投放蓝鲸1.4T、1.5T、2.0T三款发动机。其中，蓝鲸1.4T发动机最大功率118千瓦，峰值扭矩260牛·米。新一代蓝鲸NE1.5T高压直喷发动机最大功率132千瓦，峰值扭矩达300牛·米。蓝鲸2.0T发动机最大功率达到171千瓦，峰值扭矩为360牛·米。长城6Z30 3.0T发动机可提供260千瓦最大功率，针对越野场景，1000rpm即可爆发出340牛·米强劲扭矩；1500rpm时可迸发出500牛·米最大扭矩，并持续到4500rpm，时刻保持充沛动力。“近几年来，自主品牌发动机技术取得快速发展，在性能参数等方面，与外资品牌不相上下，某些参数甚至更优，也更符合国情所需。”中国汽车技术研究中心有限公司汽车测评管理中心发动机测评专家银增辉在接受帮宁工作室采访时说。同济大学汽车学院教授朱西产则认为，发动机作为动力系统的关键部位之一，还要与变速箱等进行调教匹配。“强大的动力储备，不一定能开出强大的驾驶感受，这对自主品牌造车功力提出更大挑战。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油耗是传统内燃机领域考量发动机的关键标准，而热效率在业内仍缺乏清晰定义。热效率高不一定节油性强，目前自主品牌在油耗方面做得并不够好。”他表示。朱西产的观点得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交通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徐向阳的认同。徐向阳告诉帮宁工作室，中国品牌汽车虽然发展很快，但还处于动荡发展状态。国内汽车企业在底盘控制技术以及核心动力总成开发方面，与国外相比仍有差距，产业核心技术缺失严重。“中国品牌还没有开发出真正在全球范围内有影响力的技术，”徐向阳说，汽车行业中的“卡脖子”问题还广泛存在。按照工信部颁布《乘用车企业平均燃料消耗量与新能源汽车积分并行管理办法》要求，2025年乘用车新车平均燃料消耗量达到4.0升/百公里。在朱西产看来，更严苛的排放标准，使纯内燃机在未来3-5年遭遇巨大压力，倒逼自主动力平台对混动模式产生刚需。亦因此，通过各种技术手段提升发动机动力性能，研究混合动力技术，有利于发动机在各项综合性能上取得更好的平衡，也更具现实意义。吉利动力研究院副院长肖逸阁宣布，雷神动力开启了吉利汽车动力4.0时代，将带来动力高效化、驱动电气化、能源多样化以及控制智能化的“动力新四化”。雷神智擎Hi·X包含1.5TD/2.0TD两款混动专用发动机。其中，1.5TD是世界首款量产增压直喷混动专用发动机，热效率将达到全球最高的43.32%，超过日系混动发动机最高热效率41%。从已经完成量产装车的混动发动机来看，比亚迪的骁云-插混专用1.5L高效发动机热效率高达43%，是目前全球热效率最高的量产汽油发动机。搭载广汽传祺钜浪动力平台的第二代GS8混动版，首次将广汽自主研发的2.0TM发动机与丰田第四代THS混合动力系统相结合，发动机热效率峰值可达40.23%。同属于钜浪平台的第四代2.0ATK发动机（混合动力专用）更是实现技术突破，达到最高热效率42.1%。长城汽车旗下蜂巢动力计划在2022年底，推出1.5L第五代DHT发动机，是全球首款量产预燃烧室小排量发动机，最大功率120千瓦，最大扭矩240牛·米，热效率同样能够达到43%。绕开账面数据，这些自主品牌动力平台的水准究竟如何？市场或许已经给出一些答案。今年8月，雷诺集团与吉利控股展开合作，雷诺集团方面肯定吉利控股集团拥有成熟的产业布局和强大的技术实力，并表示将基于吉利控股先进的平台技术，联合研发雷诺品牌混合动力车型。这是一个拥有125年历史的国际品牌主动找到中国自主品牌合作。其背后，吉利的CMA架构与混动技术，无疑是构成此次合作的重要基础。同济大学汽车学院教授韩志玉表示，丰田公司早在2017年就已经将混动量产车的热效率做到了41%。目前，丰田已经在实验室内将汽油机热效率提高到了45.9%，日本大学实验室已经把发动机热效率做到超过51%。这表明在不远的未来，产品发动机有很大希望实现超过45%的热效率，从而比目前量产汽油机的热效率峰值相对提高25%以上，进而带来显著的降耗和减排前景。因此，不论从动力性，还是从经济性上衡量，如果只以热效率作为衡量标准，中国目前的车用发动机和国外先进同类产品仍然存在一到两代的差距。更何况热效率高不一定等于节油性强。正如肖逸阁所说，“混动不是节油机器，而是对经济性、动力性、舒适性和智能化的全面升级”，混动系统更考验发动机在整套动力系统中如何发挥作用。这是一个更系统化、更复杂化的工程。混动是大势所趋，但不会对纯内燃机进行完全取代，反而对发动机的研发提出更高要求。汽车工业资深专家陈光祖曾撰文表示，架构化造车作为一种新兴的汽车商业模式，仍处于初期发展阶段。在全球汽车产业130多年的历史中，前序还有过“单件汽车生产商业模式”“大规模生产商业模式”“精益生产商业模式”3种商业模式的演进，但至今并没有哪一种商业模式被新模式全部替代，而是4种模式交互地存在、发展。雷神动力即如此。它要帮助吉利汽车构建燃油、纯电、混动、甲醇、氢燃料等全动力技术的布局闭环。韩志玉认为，新一轮的混合动力平台升级，同样难以完全取代传统燃油动力。“尽管纯电动汽车风靡确实让传统汽车企业警觉，内燃机在汽车工业中的重要性确实出现了下降，但这场围绕动力系统展开的竞争，不会以内燃机退出历史舞台作为终点。”他说，更可能的情况是，不同的动力系统将长期共存下去。在他看来，未来，随着混动系统成为主流，发动机将由内燃机“独唱”将变成内燃机和电机“二重唱”。内燃机将从核心零部件变成关键零部件，相应的商业模式也将发生显著的变化。即便如此，高性能发动机仍然非常重要。他建议，在创新研发上，一方面要强化研发高效率发动机的技术和产品，争取10年内，将发动机市场产品的热效率提高到45%，甚至50%，同时开展混合动力专用发动机的研发。另一方面，要尽快突破包括控制器、喷嘴和增压器在内的关键零部件的技术瓶颈，并实现规模化生产，将产业链控制在中国人自己手中。帮宁工作室认为，通过不断强化核心能力建设，中国汽车品牌形成了打造差异化产品的技术和资源基础。尤其随着电动化、智能化的不断深入，雷神动力、钜浪动力正在带动中国品牌在国际上获得更高声量，售价超过20万元的中国品牌车型正在逐步被消费者所接受。这种时势的扭转，值得更多关注与支持。但奥丁也非常清楚地说过，“索尔的最强力量，并不是得益于雷神之锤，而是源自于其自身……雷电之锤始终都是一个媒介，辅助索尔运用雷电之力”。“发动机造得好，就一定能把品牌做得好吗？如果是这样，大众、丰田们还在焦虑什么？”朱西产教授对此轮中国汽车动力品牌热提出了犀利的灵魂拷问。发动机确实是核心武器，但能将这个武器发挥出多大力量，考量更多的，还是中国汽车品牌的综合实力。绿巨人能够举起一座山，却举不起雷神之锤。因为绿巨人性格易怒，空有蛮力。神明风暴的自主意识，就是让拥有高洁品质和谦逊素质的人能够举起自己，这是当国王的基本素质。在10月31日晚的那场发布会上，吉利汽车只是给动力品牌赋予“雷神”之名。所有中国汽车品牌还需要从各方面锻造综合实力，才能真正举起“雷神之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