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杀楚 || 蒲攀

杀 楚
文/蒲攀
(本故事纯属虚构)
1.
我是以一种倔强而阴沉的姿态降生的,仿佛还没出娘胎就知道自己未来的命运。从母亲温暖潮湿的子宫被那个肥胖的接生婆生拉硬拽出来的时候,我顽固地一言不发。她细小而浑浊的眼睛仔细地盯了我半天,然后毫不犹豫地给了我几个响亮的耳光,直到我因为厌烦而给她随便敷衍了几声。她扭过头,很专业地告诉已经累得不能动弹的我娘:"这娃子活不长。"她知道个屁。我懒得理她,闭上眼睡觉去了。在合上眼帘之前,依稀看见母亲满头是汗,头发凌乱地铺在草垫子上,嘴唇苍白。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我,让我不敢正视,于是装作若无其事地睡觉,最后一瞥中她嘴角洞若观火的冷笑让我非常不舒服。
2.
我则是作为那个阴沉而孤僻的家伙另一个面貌同时出现的。打一离开母体我就和他分道扬镳--反正在娘胎里老子就看他不顺眼。什么人啊他是,老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真他妈想用脚踹丫的。早就知道和哥儿们你不是一条道上的啦咱们也甭假模假势惺惺相惜了嘿嘿。你看看那是多么蓝的天哪,走过去,你就会融化在那蓝天里……。没想到我老妈把我生在这么个露天的地方了,也好,回归自然,现在玩高雅的人都好这口。我张开嘴放声大笑,奶奶的就跟哭似的。旁边那个又老又丑又胖又脏的接生婆乐得眼都眯起来了:"好,好,是个壮小子,哭声响亮,真是小孩儿的鸡巴--倍儿棒!"我操,让我一露面就见这么个女人,真不养眼我差点想钻回娘肚子里。老妈的目光非常明亮这点我和那小子倒是取得了一致意见。不过里面的内容也忒多了些我根本反应不过来,不过有种直觉,老子这辈子可能活得会巨累……不管丫的,想那么多有个蛋用,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您呐。
1.
是的,我看不惯他,他也看不惯我。虽然彼此都非常透彻地了解。也许正因为太了解而互相轻蔑罢,人们总是这样我也不例外。作为彼此的影子我们无法分开所以我们只能选择互相仇恨。突然觉得悲哀,因为自己发现人们往往都是因为太过接近而互相远离而在远离的时候又渴望接近。从看见那片蓝天开始,我就一直沉溺于思索,对于自己命运的思索,即便它是不可改变的。我挺可怜他,长这么大了就知道嘻嘻哈哈,对于未来没有哪怕是混沌的了解。虽然身体一直羸弱,但心应该是活跃的,否则活着有什么意义?但我们太不相同了,以至于在母亲面前交替出现而让她倍感困惑。我了解母亲目光中的意思,她也知道我了解,虽然彼此从不对此进行公开的探讨。我总是在脑海里看见那柄剑,青色得近乎透明的剑。我不知道它在何方,但知道它与我有关。母亲的目光就如同那柄青色透明的剑,锋利无比。有种冲动想去抚摩她的目光,一种因为了解而抚摩。当我的目光迎接上去,那种锐利一下子就刺穿了我的眼眸而到了内心。母亲的微笑欣慰而复杂,但我能读懂其中全部的含义。我没有问,只是在静静地等待,时间一到,答案将恍然在我眼前,而我深知这点。
2.
其实我也想事儿,还他妈特爱胡思乱想,不过从来不让这些屁事儿打扰老子的生活。那小子真是个傻逼,就爱摆个大人样,还他妈思考!他知道什么是思考吗?!看他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就堵得慌,装什么大尾巴狼啊您呐。要不是我们俩轮换着值班,这么副瘦弱的身子骨儿早让他给败了。嘻嘻哈哈?我这叫热爱生活!虽然每天粗茶淡饭,可活着多不易啊还不赶紧享受享受?老子当政的时候总是玩命地胡吃海塞,可身子板儿就是壮实不起来,
这也是天不遂人愿。不过也有长得特明显的地方,就是脸盘子。我也纳闷儿怎么哪儿都不见长就这儿越来越宽大了呢?这么大个脑袋栽在这么干巴的身板儿上真他妈滑稽,慢慢的眉间都有一尺见方了。我知道自个儿巨难看也曾经为它哭泣为它痛苦不过看惯了也就那样,还行。反正是爷走爷的路用你无法追赶的脚步。我上镇子里逛街的时候也有帮子闲人老是偷偷摸摸地用眼角瞅我,我倒是不在乎。实在没劲了我会冷不丁就大吼一声:你他妈看什么看!那帮傻逼就统统装没事人一般纷纷转过脸去老子心里就直乐看丫的怂样儿,别看表面气宇轩昂高大威猛其实内心都他妈虚弱得象吃素的猫。有时候我也模模糊糊地觉得有那么把特牛逼的剑在哪儿等着我,不过我知道那是将来的事儿现在操什么心呐您说对不对?
1.
我从梦魇中惊醒的时候,月色很好,几乎遮挡了所有熠熠的星光。有细细的风吹过,草丛里是寒蛩的低鸣。头一次这么清楚的看见父亲。他的眉毛浓黑而有力,但却很和蔼的冲我笑着。虽然我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他,但这一刹那已经完全能确信我梦里的就是他。他的眼神锋利而透明,在和蔼中透着一股凌厉的杀气,让我突然想到了闪电。在梦境中,那种锋利越来越耀眼,渐渐的幻化成了真正刀锋的光芒,迅疾地向我扑来,他嘴角的笑意却一直持续,而变成了一种极度的诡异。我从身体最深处爆发出沉重的低吼,感到一阵被劈开的快感。自己都很奇怪竟然没有害怕,而是迎着扑了上去。就在面颊接触到那股阴寒的杀气的瞬间,一切倏尔不见。我翻身坐起,大汗淋漓,浑身滚烫。但脑子却没有那种病中的昏沉,而是清醒并且敏锐。我的眼前一直浮现着最后瞬间刺骨的锋利,即便是心跳已经恢复了缓慢而有力也没有消逝。突然,我发觉那阵熟悉的刀锋上的寒冷从远处传来,这是一种现实中的存在。它是如此强烈以至我根本无法否认。我甚至可以辨别它的方向。它的召唤低沉而清晰。我很镇定的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朝那儿走去。
2.
这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噩梦我也是目击者。不过这事儿您甭向我打听,当那阵耀眼却透心凉的光芒逼来的时候我可是浑身冷汗,险些没晕过去。当时我他妈害怕得......害怕得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了。要不是及时醒来,爷非心脏麻痹不可。其实我挺想和老爷子亲近亲近,可他嘴角那笑容实在太他妈SHEN人了。我老觉得老爷子想跟咱们说些什么,可这荒山野岭的,在这么档子时候做这么个梦,我哪儿敢凑过去啊!那小子胆儿倒是挺大,这和他平日的阴沉一定有直接的关系。要不他哪能越邪性的事情越往上凑呢?我他妈都怀疑丫是不是有点心理变态了。说来也寸,平常我们在家的时候从来没梦见过老爷子,今儿一独自出门就半夜撞见了。说实话,我站起来的时候腿肚子都直转筋。可人要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呐!我醒了没多久,还没等缓过劲儿来,又觉得不对了。敢情丫真有那诡异的杀气实实在在的存在着,连在哪个方向我都闻出来了。壮着胆子朝那边走了几步,实在不行,直哆嗦,连步子都迈不开。你丫是不是瞅爷特SONG?你还真对了,爷就是SONG。好在半夜到了,我一看表,该那小子值班了,那还等什么?赶紧白白罢您呐。 其实有种感觉我一直没说出来,这还真不全是因为害怕,别不信,爷不是那种假模假式的人。总觉着老爷子要交代咱什么,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这种时候,还是让那小子上罢,他好这口。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和老爷子倍儿神似,特别是眼神,那种尖锐劲儿丫简直是一模一样。
1.
我从地下挖出干将的时候,天快要亮了。干将,也是父亲的名字。我凝视着这把剑,它灰黑色,暗淡无光,很畏缩的停在那里。仿佛一根朽木。我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失望。在梦里,它有着透明而青色的凌厉光芒,让我想起父亲诡异的笑容。而现在,它竟然是这么个钝头钝脑的家伙。但木制的刀柄却相当温暖,甚至高过握着它掌心的温度,这令我相当诧异。 我竖起这把叫做剑的东西,凑近了仔细端详。很奇怪地发现它上面并不光滑,而有着细细浅浅杂乱的纹路,闪着破碎而微小的光芒。突然觉得这些纹路和光芒如此妖冶而怪异,似乎有什么具有生命的东西在下面流动。突然想起父亲嘴角那难以言说的微笑,这种联想让我毛骨悚然,心仿佛被一下子抽紧。东方的天际渐渐明亮,我知道,太阳就要升起了。我的视线一直无法离开干将上那些细细的光芒,如同中了邪。至今仍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觉,那些细细的光芒随着太阳光而逐渐耀眼,仿佛什么东西在苏醒。心里的恐惧无法抑制,这时我才明白自己心里那些阴沉而果决的面容不过是假象。握着剑的手不能控制地颤抖,却不能让自己放下。
这个记忆一直很清晰,如同被烙在我的眼中。当第一道太阳光照射到干将上时,那些细细的光芒瞬间暴涨,一团白色的火焰猛然将我吞没,却没有任何声音进入耳中。
恍惚中,那些光芒不再细小而畏缩,而是充满杀气,穿越了我的身体。我想大声呼喊,却没有任何声音。散乱的头发和破旧的衣衫神秘而诡异地急速飘动。
最后,我被父亲凝结于剑上的杀气一下子推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2.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然大亮。爬起来怎么他妈的这么费劲,我心里直纳闷儿,但是身体又轻飘飘的,好象一点沉甸甸的东西都不存在了似的,真他妈邪性啊。昨晚接班接得比较晚,还不是老爷子还魂那出给闹的,嘿嘿。他妈爷也上演了一回中国古典哈姆雷特,倍儿有意思啊不是。当下我就打定注意好好睡他妈一觉,所以换班的时候就有些晚。这不就出事儿了?一看,呦,我怎么躺地上啊,怪冰凉的,可别冻着了,本来身子骨就不结实。手里还攥着根木头---哦,不是,是把剑,可这么愁眉苦脸的剑我还是头回见,在大太阳下就跟拿出来去去潮气的烧火棍儿。没想到还挺沉,难道这是老爷子留下的东西?不会吧,老爷子也是一代宗师,不会做这么灰头土脸的活儿吧。不过仔细看看其实不糙,上面那些特牛逼的花纹多他妈深奥,这可是身份!不对,这些花纹我越看越觉得邪门,怎么透着股贼重贼重的寒气呢,一直往丹田里钻,那些细细折射的光芒也瞅着冲你鬼兮鬼兮地乐,让我想起老爷子那格外SHEN人的微笑来。阳光很暖和,可我却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象一个冰锥子从头顶一直贯到心窝子里。他妈的连手也开始哆嗦了?鸡皮疙瘩也起来了?我操,这可是大太阳天啊。赶紧想摺,要不非得让丫的弄出神经病不可!三下五除二,把那件破衣服立马脱了,包住这把老爷子的遗物,这才觉得好点儿。我站在那里寻思了半天,不行,一定得把那小子弄醒,这里面肯定丫的有名堂,爷得问问,要做鬼也得做个明白鬼。(我低头看了看地,发现有点奇怪),有意思呵,这块躺过的地面怎么干干净净的?连点土星子都没有,昨晚刮大风了?不能啊,旁边不是好好的吗,有点落叶,有点尘土。这地也邪性啊,算了,想不明白,把东西带好,赶紧回家罢。
作者简介:
蒲攀,男,笔名虞子居,四川万源人。教育工作者。
微信:liufei14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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