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威尔:我不赞成美国打伊拉克

科林·鲍威尔

2021年10月18日,美国前国务卿科林·鲍威尔,因新冠并发症去世,终年84岁。

小时候,和大人们一起看《新闻联播》时,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以色列总理沙龙、巴勒斯坦民族权力机构主席阿拉法特,以及美国国务卿鲍威尔、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都是耳熟能详的名字。

一晃20年过去,安南、沙龙、阿拉法特、鲍威尔、拉姆斯菲尔德已全部作古,自己也到了而立之年,半辈子没了,令人唏嘘。

鲍威尔他出生黑人平民阶层,起点很低,从少尉做起,一步一个脚印,做到了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1995年他一度有机会竞选总统,终因种种原因而放弃,2001年他出任小布什政府的国务卿,直至2005年退休。

鲍威尔

鲍威尔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黑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也是第一位黑人国务卿,他一生的奋斗史堪称传奇。

01

1937年4月5日,鲍威尔出生于纽约最贫困的黑人居住区——哈莱姆区,他的父母都是牙买加黑人移民,当年乘坐一艘运香蕉的船,两手空空来到漂亮国,追逐美国梦。

鲍威尔的父亲是一个库房发货员,文化水平不高,但总是穿着整洁,热情开朗,乐于助人,并不因自己的黑人身份而自卑,在邻居和工友中口碑很好。

他的母亲是裁缝,受过教育,对子女慈爱而又严厉。

父母的言传身教和严格要求,对青少年时期的鲍威尔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一生中的很多优秀品格,都是在这一时期形成的。据鲍威尔回忆:

“那时父亲对我的影响很大,他虽然身高只有5.2英尺,做的工作也极其平常,但他每天都是乐呵呵的。下班回家,总是从地铁站沿街走来,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戴一顶浅灰色礼帽,腋下夹着一张报纸,迈着外八字步,敞开的大衣下摆来回煽动。他吹着口哨,时而驻足与杂货店老板、面包师、大楼管理员——几乎是他所经过的每一个人——打招呼。”

鲍威尔小时候

由于家境困难,鲍威尔不得不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点钱补贴家用。高中毕业后,鲍威尔同时被纽约市立学院和纽约大学录取,但因家境贫寒,他选择了更便宜的纽约市立学院。

鲍威尔在学校主修工程学,因为他母亲的娘家有人在做包工头,毕业后可以直接去工地上班。但鲍威尔天生不适合学工程,他缺乏空间想象能力,看见几何就头疼,实在学不进去,于是不顾父母的反对,改学地质学,但改专业后,功课依旧平平。

鲍威尔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学理科后,放飞自我,天天看杂书,广泛涉猎政治学和社会学方面的知识,这些知识没有多少实用价值,但提高了他观察分析问题的能力,这可能是文科的意义所在。

1954年,17岁的鲍威尔加入了纽约市立学院后备军官训练团 “潘兴步枪会”。

美国陆军后备军官训练团,是美国陆军设在地方院校的机构,其职能是进行军事训练和招募大学生到部队服役,实际上是借用地方院校培养军官。美国现役陆军中,超过一半的军官是后备军官训练团培养出来的。

在“潘兴步枪会”,鲍威尔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兴趣所在——军事。鲍威尔在训练团的表现十分优异, 以至于他毕业后,很快就被美国陆军吸纳进去了,被授予少尉军衔。

鲍威尔

进入陆军后,鲍威尔在佐治亚州的本宁堡基地,接受了五个月的强化军训,在近乎残酷的训练中,鲍威尔表现出了极强的吃苦耐劳和乐于助人的精神,给他的同伴和长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02

作为一个黑人,鲍威尔饱受种族歧视的烦恼,比如,在驻地附近的小酒馆里,他三番五次遭到白人服务员的冷遇和讥讽。但他没有自暴自弃,更没有实施报复,他决心用自己的努力和成绩去证明一切,为黑人争回荣誉。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鲍威尔非常善于控制情绪,他不会让狂怒支配自己,也“不会让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变成他对自己的看法”,无论受到多大的刺激和伤害,他都不沮丧悲观或者狂跳暴怒,而是试着让自己做得更好,让对手刮目相看。

这是情商极高的表现。

一般人总是把情商简单理解为处理人际关系,甚至等同于溜须拍马、奉承巴结,大谬!

心理学家将情商分成了5个领域:了解自身情绪、管理情绪、自我激励、识别他人情绪、处理人际关系。人际关系只是其一。

显然,鲍威尔这5点都做的比较好,情商超高,这种人成大事是大概率事件。

鲍威尔夫妇

训练结束后,鲍威尔被派驻西德,晋升为中尉,三年服役期满后调回国内。

1962年,刚结婚一个月的鲍威尔奉命调往越南,任南越军队第1师第2营军事顾问,指导南越军队训练和作战。

经过一年残酷战争的考验后,鲍威尔被调回佐治亚州本宁堡基地,参加步兵军官高级训练班的学习,三年后,他因成绩优异和表现出色,被选送到陆军指挥与参谋学院深造,1968年7月从军校毕业后,鲍威尔再次被派往越南。

第二次参加越南战争,鲍威尔零距离接触到了死亡,一个年轻的士兵踩中了地雷,一条腿被炸断了,胸膛也被破片撕开了,大家把他架上直升机,但还没送到医院,这个士兵就死在鲍威尔的怀里。

这次事件对鲍威尔触动很大,他开始反思越南战争。

鲍威尔

后来他成为高级领导,仍念念不忘越南战争的教训:首先是使用军事力量应服从于政治目标的正确选择,那样才能不犯或少犯错误;其次是在战略上须有正确的选择,应保证美国军人的生命尽量少受损失,这既是道义和责任所在,也是保持士气和国内舆论支持的基石。

第二次越南之行,鲍威尔凭借过硬的专业知识和严谨踏实的作风,赢得了军中众口一词的赞誉,还受到了驻越美军总司令艾布拉姆斯将军的褒奖。在越南战场上,鲍威尔一共得了11枚勋章。

这期间,鲍威尔收到了华盛顿大学工商管理学院研究生院的录取通知,此时他已经有了清晰的职业规划——想要往上升,管理学知识是必不可少的。

他离开军队去学校深造了两年。毕业时,导师希望鲍威尔继续深造,鲍威尔不想做一名学者,他认为只有军队才能为他的发展提供充分的条件,谢绝了导师。

越战期间的鲍威尔

03

鲍威尔重回部队后,被调到国防部工作,他参加白宫研究员的招考活动,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白宫行政与预算管理局考察学习,并结识了局长温伯格和副局长卡卢奇——这两个人是鲍威尔政治生涯的大贵人。

一年学习期结束,鲍威尔回到军队,被派到韩国担任驻韩美军部队的一名营长。从韩国归来后,鲍威尔的仕途开始平步青云。

他进入国家军事学院学习,学习期间晋升为上校,毕业后升任第101空降师第2旅旅长, 1978年底又晋升为准将,成为当时美军中最年轻的将军。

1981年里根上台后,鲍威尔的老领导温伯格和卡卢奇分别被任命为国防部长和副部长,鲍威尔受到关照,被选为高级军事助理,2年后晋升少将。

此后,他经历了韩国客机被苏联飞机击落、格林纳达兵变、贝鲁特爆炸等一系列事件,在处理这些事件中充分展示了自己的过人的能力。

里根政府

以“伊朗门事件”(美国政府违反规定向伊朗秘密出售武器)为例,事件曝光后,美国朝野哗然,里根政府面临信任危机。面对国会的质询和众多媒体的责难,负责应对此事的鲍威尔,机智灵活,避重就轻,极力维护上级名声。

老领导温伯格看到这个鲍威尔如此识大体、顾大局,十分感动,决心将其作为心腹培养。鲍威尔不仅获得了老领导的赏识,也受到了美国政府和军队中许多人的称赞。

为了保护鲍威尔,温伯格把他调到德国做了一名军长,还晋升他为中将。

1987年,里根任命卡卢奇为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卡卢奇邀请鲍威尔出任副助理。国防部长温伯格退休后,卡卢奇接任其职,在两位老领导的保荐下,鲍威尔升任总统安全事务助理,进入了美国核心决策圈。

1989年,老布什入主白宫,鲍威尔虽早已与老布什建立了密切的联系,但老布什不愿用先皇旧臣,领导班子要全部换人。

鲍威尔经过深思熟虑,选择重回军队,担任美国陆军司令部司令,同时晋升上将。几个月后,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克劳将军卸任,在老领导卡卢奇的力荐下,鲍威尔被老布什提名担任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

老布什和鲍威尔

至此,鲍威尔成为了美国军界一哥。他是美军历史上第一位黑人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也是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52岁)。

04

从黑人穷小子,到美军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一路走来,鲍威尔的成功,离不开贵人相助,更离不开自己的奋斗。

他正直的人品,圆滑而不失原则的处世方式,对上司坚定的忠诚,细致而又谨慎的工作作风,无可挑剔的职业军人素养,才是他成功的关键。

他曾说过这么一句话:“我没玩桥牌、高尔夫球或网球,是在军队中一级级提上来的。”

在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的职位上,鲍威尔参与指挥了美军入侵巴拿马、向萨尔瓦多派遣军队、出兵菲律宾和索马里以及海湾战争。

在海湾战争中,鲍威尔吸取越战教训,竭力避免战争持久化,他主张集中强大力量,迅速打垮萨达姆,不要拖泥带水。他主持制定了“90—1002作战计划”,这个计划要部署陆、海、空三军共25 万人(实际出动人数更多)。

海湾战争期间的鲍威尔

鲍威尔认为,集结的兵力越多,优势越明显,战争的胜利就会来得越快,越彻底。海湾战争的过程和结果,也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干净而利落,美军以极小的伤亡代价换得了对萨达姆的辉煌军事胜利。

鲍威尔一战成名,与多国部队总指挥施瓦茨科普夫一道,是当时美国最闪耀的将星。

1993年,克林顿当选美国总统。鲍威尔与克林顿在处理军队同性恋问题上有分歧,两人政治理念也不一致。深谙官场之道的老江湖鲍威尔明白:自己该走了。1993年9月,他举行了退休仪式。

鲍威尔与克林顿

退休后,鲍威尔一边干着自己最喜欢的事——修理旧车,一边退而不休,参加了曼德拉的就职典礼,接受了英国女王的册封,还作为克林顿的特使到海地说服了政变者下台,继续发挥余热。

鲍威尔是美国二战以来最具声望的将领,他的传奇履历、无可挑剔的专业能力以及充满人情味的为人处世风格,让他赢得了美国民众的普遍好感,美国社会掀起了一阵“鲍威尔热”。

当时,很多人劝鲍威尔参加1995年的总统大选,民意调查也显示,他的支持率高于两党候选人,但鲍威尔认为时机尚不成熟,他的妻子阿尔玛坚决反对他参选总统,放话:如果你参选,我就离开,你一个人去当总统吧!

阿尔玛认为总统位子是一个烫手山芋,鲍威尔是黑人,如果侥幸当选,搞不好会被利益集团和极端分子暗杀。鲍威尔是个重视家庭的人,听了妻子的话,没有参选。

鲍威尔

05

2001年小布什当选总统,邀请鲍威尔出山当国务卿,鲍威尔宝刀未老,接受了邀请。

小布什选择鲍威尔,既是看中了他的资历能力,也是看中了他的肤色。

鲍威尔是黑人,他的出身和自我奋斗历程,对有色人种和外来移民来说具有说服力和吸引力,小布什在总统选举中,仅获得不足一成黑人的选票,是自1964年以来,共和党候选人获得黑人选票最少的一届,任命包括鲍威尔在内的黑人和有色人种出任政府高级官员,能提升小布什的支持率。

此外,鲍威尔知名度和声望很高,他性格坚毅,言行一致,作为职业军人,他忠诚、坚定、讲求纪律,家庭生活和睦幸福,拥有很强的人格魅力,这对美国社会具有很强的感召力。

鲍威尔与小布什

小布什曾盛赞鲍威尔是“一个美国英雄、一个美国榜样和一个伟大的美国故事”。

在国务卿的岗位上,鲍威尔最受诟病的是“洗衣粉事件”。

2003年2月5日,鲍威尔联合国安理会上拿出了一瓶装有白色粉末的试管,作为伊拉克搞大规模杀伤性化学武器的证据,声称:“萨达姆用这么一点炭疽就能造成数万人死亡”。

鲍威尔在联合国安理会上展示证据

事实证明,这个证据站不住脚,这一事件被戏称为“洗衣粉事件”。

鲍威尔至死都对这个事情耿耿于怀,他退休后接受记者采访,解释说:情报人员提供了错误的情报,虽然有人看出了其中的问题,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出问题,大家都不想与主流的看法和上司的意见相抵触。结果,我出了丑。

鲍威尔认为这件事是他“个人记录上的痛苦和污点”。他痛心疾首地说道:最糟糕的是,一位领导人坚信自己有准确的信息,而实际上知道他不知道的那些人,并没有告知他不知道的事实。

一般只有领导让下属背锅的,纵横官场几十年的鲍威尔,晚年却给下属背了锅。

鲍威尔与小布什

实际上,鲍威尔是温和派,他反对武力解决伊拉克问题,为此一直在与副总统切尼、总统国家安全助理赖斯、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鹰派周旋,但无奈小布什主张动武,鲍威尔无力扭转局面。

他的性格特点,决定了他既不可能因为困难而去职,也不可能因为个人恩怨而走人。最终,他很勉强地同意发动战争。

鲍威尔始终认为:伊拉克问题的核心不是如何打赢这场战争,而是战争结束后如何重建国家。战争发展的轨迹,也和他预料的差不多,打倒萨达姆容易,收拾烂摊子很难。作为国务卿,鲍威尔只能为小布什政府擦屁股。

2005年1月,鲍威尔任期结束。退休后,他公开呼吁美国不要再往伊拉克增兵,并建议尽快从伊拉克撤军——在台上的时候,说话都没人听,退休了,说话更没人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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