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如歌（六）

         

      记忆如歌（六）

我的母亲对我要求严格，她娘家是地主，就从地主家带来数不清的规矩，那时候最让我烦恼的是她总安排我劳动，占用我好多玩耍的时间（实际上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玩耍），出去玩耍她要求我不得把衣服弄脏，这一点是我最难做到的。我的大姐二姐大我六七岁，她们给了我母亲一样的爱，同时也像母亲一样对我有约束力。我到如今也不会自己洗衣服，都是她们当年包办代替的结果。也许是被捆绑的太久太紧，我只要离开她们的视线，就会像放飞的小鸟，像山林里的小兽，在大自然中自由自在并野蛮的成长，强健体魄又获得生活常识。

那时候每家都有好多孩子，我们一起玩耍的伙伴有一大群。我家院墙北侧有一片大的空场，那是我们打尜的地方。打尜是集体游戏，有比较复杂的规则，为了接住尜，我们要追着空中飞的尜迅跑，踢起飞扬的尘土，因为仰望空中，脚下不免磕绊，摔倒滚一身土是经常的。最后输的一方要去“呵苏”，呵苏就是胜方把尜打击到最远，输方每个人一次，负责把尜捡回来，一边往回跑一边唱：剪子股二百五叮当呵苏（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完全约定俗成。）。。。。。。。中间不许换气，胜方手持尜板在身后追，换气尜板就打在后背上。所以每次打完尜，我们都变成了土孩子。一身土母亲是不让进屋的，回家到了大门外，我和哥哥就互相拍打一番。听见大门外啪啪的声音，母亲就知道我们回来了，拿着笤帚等在屋门口，一边骂一边给我们扫：猍歹崽子，滚的和土驴子似的。有时后背要挨上几笤帚疙瘩，但第二天又忘了，依然是一身土。

我家门前有一条宽阔的河道，冬季有大片的白冰，我们就去滑冰，打陀螺，滑冰车。我们借着冰面上下游天然形成的坡度，从上往下滑，翻车和滑倒是经常的，有时摔得四脚朝天，眼前金星直冒，疼得流泪。自己滑倒哭是得不到怜悯的，只会有伙伴们幸灾乐祸的笑声。玩得倦了，我们就去沟沿下的土窝里去找倒退牛，倒退牛生活在背风向阳的墙根儿下，或者大沟的土壁下。你仔细搜寻，会发现浮土堆里有酒盅大小的漏斗型的土窝儿，土窝非常规则，里面完全是细细的土，这实际是倒退牛的陷阱，用来捕食猎物的，小昆虫掉进去就像人掉进沙漠的沙坑里，爬不上来就成了倒退牛的美食。我们趴在地上，折一支细细的草棍，到土窝里轻轻搅动，倒退牛以为有猎物，便出来了。我们捉了倒退牛，并不伤害它，而是把它原来的陷阱扫平，再把倒退牛放开，倒退牛便倒退着钻入土里，不停转圈，一会儿，一个新的陷阱便做成了。倒退牛学名叫蚁狮，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倒退牛和它的陷阱

春天来临，杨柳树枝刚刚有青意，草芽还看不见的时候，我们就去倒退牛的窝边挖辣辣根儿。一定是向阳的温暖的地方才有辣辣根儿，倒退牛就住在这里。我们用手把浮土扫干净，你会觉得那土已经温热，辣辣根儿嫩绿的叶子便露出来，甚至有的还没有萌叶，你的手指能触摸到辣辣根儿在土壤里微微的凸起。你只要找到一棵辣辣根，旁边肯定就有一片，排排的挖过去就是了。我们那时候还操作不来铁锹，就用火铲，削尖的木棍也可以，挖开土皮，辣辣根白色的根茎便显露，手指捏着就能拔出来，辣辣根韧性很强，一般拔不断。拔出来的辣辣根，我们用满是泥土的手捋一下便吃，味道有点甜更多的是辣，因为土没有擦拭净，牙齿间有细沙的摩擦声音。只有这个时间的辣辣根可以吃，十几天后，叶子完全出土开放，根茎逐渐老了，纤维化就不适合吃了。

辣辣根儿

已经放叶的辣辣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