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诗坛：在有明亮白昼的小村庄写诗 / 四六文摘

在有明亮白昼的小村庄写诗（外七首）

文/苦海

从城里来到一个明亮的小村庄写诗。

听见陌生人进村，狗吠几声就停了。

我不是拍抗战神剧演鬼子进村的。

运料的东风车飞过，灰尘是我征衣。

漫山遍野劳动的姑娘名叫白桦树

又白又美又高都是白富美为了我。

目光缘树身向上爬，能捉住一只

蝴蝶叫天空。真蓝呵，在白昼太阳下。

小村庄在进行工业化革命：修水泥路。

农业化革命：收割机璀璨夺目收大豆。

我饥渴但没去商店买啤酒蛋糕吃

而是头悬云，荚刺股，马上写诗。

我被自己的诗深深吸引，忘了饥渴。

我自己都喜欢的诗，别人怎能不爱？

像徐霞客在名山大川写《徐霞客游记》

像斯诺访问延安写《红星照耀中国》

小村是我读过的长篇小说《艳阳天》

新版本有高端建构，准确的关键词。

阳光做饮食，在一个小村庄打坐吟诗。

我终于超度了城里盲目哄闹的夜生活。

■ 我诞生在北大荒完达山

我是北大荒的一粒微尘，是第二代北大荒人。

这里是我一生梦萦的故乡，秋意浓墨重彩

我蹬踏着大地躯骨，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

千里稻浪上的云乳，阳刚，蔚蓝色，秋风词

祖国锻造了多少群山，属我的完达山最雄伟

感谢您，我的转业官兵父亲，您为我选择了

这样一片可爱，可燃，年轻的土地让我扎根。

让我诞生就是为了成长为这片土地上的诗人。

感谢您，我的支边青年母亲，您就像黑土地

深深车辙里的清水和车辙旁的矢车菊一样美。

■ 致屠格涅夫

老屠，写完了你的《猎人手记》

来我家乡看看，抽水机正在开花

是你的猎人手记中没有的科技。

喷出朵朵晶莹是我给你奉的茶。

来吧，我们一起谈诗论艺。

春天泥泞的车辙和落叶松茵里

我总以为我会遇见同路人。

我们心灵相通，我俩如果并肩

站在春天的一棵白桦树下

一定会共同谛听鸟鸣的悲悯。

为暖风吹拂蜜蜂而感动。

为田垄乱扔农药瓶而忧心。

你带着猎枪，我带着手机。

我们在森林田野草原上遇到的

钓鱼的人练车的人盗伐的人

都是三教九流的市侩

只有鸟儿和鸟鸣才和你的时代

森林草原上的是一样美丽的。

■ 牛倌

收割过的魁梧的大豆地里

一群重型奶牛踢踏吃草倒嚼。

一，二，三……一共十六头。

个个膀大腰粗肥厚阳刚突破

圩田灌木葛藤草窠，走向我。

牛倌闪现在我面前，窃语：

“都说黄金贵，现在牛比黄金贵

你出价一万一头，主人也不卖。”

他皮肤黢黑，两鬓斑斑

啊，这群牛不是十六头

而是十七头。第十七头是他

矬矮，精瘦，是最小的牛。

我不是买牛的，和他聊天。

他是外省流浪者。牛主人雇他。

给一间房住，管一天三顿饭

不给工钱，没老婆，无子嗣。

我惊愕了，他的一生如此简单。

苍山蓊郁下，田野花香间游牧

不正是我求之不得心向往之的吗

如果明年我还想在大地上再次遇见他

如何知道他是否还快乐地活在世界上。

■ 我是完达山的雄鹰

手臂一张，我的左手臂

是完达山第一高峰神顶山。

我的右手臂张开，就是

鹰的另一支翅膀，完达山

的第三高峰：大顶子山。

完达山，我回老家回故乡

我张开双臂像你的雄鹰

滑向乌苏里江河谷平原。

我看见太阳像释迦牟尼

正弯着腰在乡村收割玉米。

秀丽的天堂，我的完达山

神仙和人民共同居住的地方。

我为你歌唱，我是你的粉丝。

蝴蝶都有两只来做伴

我是为你写诗的一个

孤独而英俊的牧羊青年。

下山时，我在公路上飞。

在自行车上，张开双膀。

我的左膀是完达山脉

我的右膀是乌苏里江。

你见过这样一只闪耀着星辰

向着大海激扬的光明使者吗？

■ 狱中杂诗

我将无家，仰望苍穹，以土为家。

夕照从天穹给农场土地掷下激光

大地剪开缺口楔上围栏把我围住。

山谷是我一角囚衣在空气中杵舞。

大雁想把我拉入它们逃难的队伍

一遍遍嘹唳劝我加入翱翔的鸣禽

我不为所动，踏着开满野花的小路。

小路既是本身的路也是象征的路。

野花开，一指花，二指我的精神。

涌来田野的白雾是我的脑浆奔流。

田野深处的白雾越来越浓越来越高

是我的脑浆在沸腾流淌奔流向大海。

夕阳落，拎走了我写的完美狱中诗。

夕阳落，拎走我写的一花篮狱中杂诗。

■ 我带一本什么书在高铁上阅读

谁能告诉我去旅行带一本什么书读？

高铁上，我带一本什么好书去读？

肤浅的藏书像变馊的发面读来无益。

纯文学古典名著不适合在当代阅读。

不能车窗外掠过青春中国的新款政务

让我捧读老巴尔扎克雨果狄更斯。

那么就带着父亲去世留给我的遗产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在车上读吧！

它囊括了天文数学经济军事诸多网页

是一台如高产杂交水稻能扎得下去

又能像股票快递冲高的模锻液压机。

而列车上出售的各种报刊杂志八卦

花边，神龙不见尾，反而让人晕车。

让我以童年时记忆中母亲为我缝补

衣服的姿势读《马克思恩格斯选集》。

车窗外，阡陌上，走着两个留学生是

马克思恩格斯这对老朋友来中国考察。

读累了，让我采一朵菜花做我的书签。

■ 出城十里

安全第一，写诗第一，热爱第一

我们要好好谈一个秋天的恋爱。

阳光在空中吊着我的自行车。

乌鸦的歌声如贝多芬的交响乐。

一个环卫工人路边捡矿泉水瓶。

一个诗人在阳光中淘金：写诗。

郊外田野把乌鸦养得多么肥大

城外稻田与城墙下有何不同？

高速公路反光的是什么东东？

出城十里外有一个飞机场吗？

城外十里与城墙下我都没女人。

不再一步一回头望我的牌位城。

一朵朵白云空爆一座更大的城。

在一处高扬程水泵工程禁区里

有杀手跟踪我意图杀我我很小心。

爬上堤坝，看见农业灌渠已干

有另一片新的百里千里稻香村。

捆扎白云的人，收割玉米的人

飕飕秋风中，俱身著蓝布衣裳。

照耀世界的阳光都是我写出的诗歌。

开遍原野的鲜花都是我爱过的美人。

【作者简介】苦海，原名周平，男，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1965年生于黑龙江省虎林县东方红林业局，1985年毕业于黑龙江省呼兰师专英语专业，现居黑龙江省饶河县。诗歌作品发表于《中国诗歌》《诗收获》《中国校园文学》《中学生百科.大语文》《诗林》《诗潮》《诗选刊》《南叶》《奔流》《作家天地》《五台山》《时代文学》《北方文学》《草原》《海中洲》《金银滩》《乌鞘岭》《东渡》《湿地》《佛城诗刊》等百余种文学诗歌官民刊。作品入选《大风.十年诗选》《2016鄱阳湖诗歌年选》《当代诗词三百首赏析》《中国当代乡愁诗精选》《新时代.我们与你在一起》《2020中国微信诗歌年鉴》等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