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性怡情匾诗》赏析

《红楼梦》第一八回

读红品诗词-74

《旷性怡情匾诗》赏析

文/墨吟 筱蕊

图：贾迎春

贾妃题大观园一绝后，让妹辈亦各题一匾一诗。贵妃谕旨不可违，众姐妹奉命写诗，心思各不相同。有勉强凑句塞责的，如迎、探、惜三姐妹及李纨；有成竹在胸、驾轻就熟的，如宝钗、黛玉。

不多时，众姐妹陆续交卷，贾妃挨次看来，第一首为迎春所写：

旷性怡情（匾额）

园成景备特精奇，奉命羞题额旷怡。

谁信世间有此境，游来宁不畅神思。

平心而论，迎春所题匾额是相当不错的，“旷性怡情”意即大观园的景色令人胸襟开阔，心情愉悦。若能围绕“性、情”二字加以展开，可以写成一首好诗。可惜迎春无才，平时又懒于学习诗词，她自己为自己出了一道难题，接下来竟无从下笔了。

第一句系套用她姐姐《题大观园》中的“诸景备，建来精”，并无自己的感悟。

第一、第二句若作题解，引用诗题亦无不可。但迎春在第二句将题目简化为“旷怡”，不仅不通，而且乃诗词之大忌。倒是“奉命羞题”四字，虽平铺直述，却是大实话。迎春性格懦弱，逆来顺受，与世无争，一生跳不出宿命论的圈子。如今首次奉命题诗，诚惶诚恐，实在写不出惊艳的文字，不免惭愧得羞红了脸，一个妙龄少女自感羞涩的可爱情态跃然而出。

第三句又是第一句的重复，谁能相信这世间真的会有这样一个美好的所在，不就是“特精奇”吗？

相对而言，第四句写得较好，是情感的自然流露。迎春因脾性木讷，被人称为“二木头”。但是，哪个少女不思春呢？

书中写湘云在藕香榭宴请贾母等吃螃蟹、赏桂花，宴毕，贾母等先行回去歇息，宝玉和众姐妹却意犹未尽，其中有这样一段描写：

林黛玉因不大吃酒，又不吃螃蟹，自命人掇了一个绣墩，倚栏坐着，拿了钓竿钓鱼。

宝钗手里拿着一枝桂花，玩了一回，俯在窗槛上，掐了桂花蕊掷向水面，引的游鱼浮上来唼喋。

湘云出了一会神，又让一回袭人等，又招呼山坡下的众人，只管放量吃。

探春和李纨、惜春立在垂柳阴中看鸥鹭。

迎春又独在花阴下拿着花针穿茉莉花。

对这段描写，脂批云：“看他各人各式，亦如画家有孤耸独出，则有攒三聚五，疏疏密密，直是一幅'百美图’。”且看“迎春又独在花阴下拿着花针穿茉莉花”的画面那么宁静，那么投入，不能不令人动容。这一画面或许被人忽略，或许有人虽然注意到了，也未曾发现迎春独有的那一份静美柔情。

茉莉花是爱情之花，虽无娇艳姿态，却洁白无瑕，兼有玫瑰之甜美、梅花之馨香、兰花之幽远、玉兰之清雅。迎春小心翼翼将茉莉花穿成一串，表面的平静掩饰不了内心激起的阵阵涟漪，这不正是对“宁不畅神思”的最好诠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