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祆神楼这个神秘的兽头到底是啥？
上周我陪同北京来的两位老师和忻州来的一位老师一起去了趟晋中，看了清徐宝梵寺、文水则天庙、汾阳太符观和平遥双林寺、介休张壁古堡等国保单位，最后一站去了介休祆神楼。遗憾的是祆神楼现在不开放，我们只能在楼下看看，不能进三结义庙院子里，更不能上楼看。不过幸亏我带了无人机，飞进院子里拍到了一直以来想看的祆神楼的几个神秘兽头。如下图。
这几个兽头确实不像是我们在普通古建筑中常见的龙或者大象等吉祥神兽的样子，那么它们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这还需要从这个楼的历史讲起。
介休祆神楼位于山西介休市城北顺城关大街东端，为一座雄伟高耸、建筑风格独特的木结构楼阁。它集山门、乐楼、过街楼于一体，三重檐十字歇山顶结构。屋顶琉璃精致华美，檐下木雕神奇怪异，与永济鹳雀楼，万荣秋风楼、飞云楼并称为三晋四大名楼，1996 年被国务院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据载，祆神楼建于北宋庆历八年（1048 年），为其时名相文彦博征贝州王则凯旋后在其家乡所建。据姜伯勤先生考证，此祆神楼的祆神即为发端于古波斯的古老宗教琐罗亚斯德教（亦名祆教，或称火祆教、拜火教）之神祇。祆教大约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经中亚、陆上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历经隋、唐，直至宋代发展到高潮，元以后消亡。从现有文献资料来看，除祆神楼外，祆教祠庙还未曾发现有保留至今者，介休祆神楼为祆教遗构之海内孤例。
这次拍到的这几个神秘兽头，就是姜伯勤先生认定它为祆教建筑的主要证据。
他在其《中国祆教艺术史研究》一书中论及装饰在祆神楼上的木雕异兽 ：“祆神楼北侧顶层横梁椽口，东西各有牛头木雕像，西边牛头有耳、有牛角，东边牛头有角有耳。”
“在祆神楼下层檐枋斗拱上，在与上层檐枋斗拱‘牛神’图像相应的位置处，东西各有一骆驼式异兽头像。”
在文中，姜先生将祆神楼上檐木雕异兽命之为“牛神”，认为此“牛神”和下檐的“驼神”皆为祆教中的胜利之神或称军神，是祆神楼创建者北宋文彦博在征贝州王则凯旋后，为感谢祆神的庇佑而修筑的。其根据有二 ：一是在祆教经典《阿维斯陀》中，胜利之神韦雷特拉格纳有风、牡牛、马、骆驼、牡野猪、青年、鹰、牡羊、黄羊、武士十种化身，并且《阿维斯陀》中有对于胜利之神化身为美丽的公牛的赞颂 ；二是援引司马光《涑水记闻》卷九之记载，即文彦博以地道战攻入贝州城后，王则以火牛抵挡，后因火牛退走践踏王则军队，致使文彦博获胜，此为介休祆神楼高悬神牛之像的“一大原因”。姜伯勤先生认为，此异兽和骆驼形异兽即为祆教胜利之神或称军神的韦雷特拉格纳之化身。
（埃尔米塔什博物馆粟特银壶上带翼骆驼）
骆驼在古代中亚和西亚骆驼的用途特殊,波斯帝国就曾建立过“骆驼兵”,公元前6世纪西征吕底亚,吕底亚国王以骑兵为主布阵迎敌,波斯则以载重的骆驼为前队,吕底亚惨败。中亚和西亚艺术题材中经常出现单峰骆驼,表现出其在社会生活中的特殊作用和重要性。《阿维斯塔》中有关于骆驼神奇的描写,出现在图像中也常常被神化,有时骆驼上带翼,并醒目地作为主题纹样使用，如上图有带翼骆驼的萨珊银壶。
但是关于姜先生命名的“牛神”，有学者有不同意见，认为可能不一定是牛头，而是犬。理由有四 ：其一，此异兽长有獠牙，乃是肉食动物，而牛是食草动物，没有獠牙 ；其二，该异兽凶猛暴烈的表情特征也不类食草动物牛的表情，而类食肉动物的犬，且其形象特征尤像祆教中行“犬视”的四眼犬 ；第三，此异兽脖颈周匝有一圈鬃毛，牛脖颈周匝是没有鬃毛的，而犬有鬃毛，尤其是一些大型凶猛的獒犬、牧羊犬类 ；第四，该异兽鼻孔朝下，与犬的鼻孔生理构造是一样的。食草类动物如牛、马、驴、骡、羊、骆驼等，鼻孔生长方向是朝左右两侧张开的，不管是公牛、母牛、水牛、黄牛还是奶牛，其基本生理构造都一样。人类在很早以前就知道利用牛的这一生理特点，以绳索从牛左右鼻孔穿过来牵引牛。
而犬在祆教中具有极高的地位。根据祆教经典《阿维斯陀》第一部分《维提吠达特》的记载，犬“从午夜走动到凌晨，擒杀恶神创造的成百上千的恶生物”，一般的方式有两种，一是“犬视”，就是看，用犬看猛禽啄食尸体来完成；一是“撕噬”，就是让犬将尸体的肉吃完然后下葬骸骨——犬，地位远在一般人之上，成为一种犬神崇拜。
（萨珊银壶上的犬神）
祆教对犬进行神灵崇拜，赞颂犬之美德，通过严格的规定来保护犬。其中，祆教大神阿胡拉·玛兹达(AhuraMazda) 对犬应享受的权利、孕犬护理、犬的食物安排、伤害犬的各种各样的处罚、各种犬的不同职责等都有着详细的规定。在祆教的日常生活中，犬和人是平起平坐的，甚至受人顶礼膜拜。近年西域中亚粟特及于阗地区发现祆教图像中，祆教女神娜娜（Nana）常有手托犬的图像。
（敦煌藏经洞里的祆教女神）
（撒马尔罕古城壁画上的猎犬）
另外是宋代在开封、河间、镇江、介休、洪洞、泽州、潞州都有祆祠。《宋史》卷一 O 二《礼治》曾记载，宋太祖赵匡胤于建隆元年平定山西泽州、潞州、河东时，祭祀祆庙，拜过祆神。《宋会要辑稿》载录，宋代为求雨而祭祆。大量中西亚及敦煌吐鲁番以及中国内陆的图像资料都证明，祆教拜犬。姜伯勤先生在《中国祆教艺术史研究》一书的后序中，曾忆及在上世纪 40 年代夏天的武汉，作为一个少年亲眼所见的祆庙祈雨仪式，祈雨队伍抬着的祭拜对象是一只犬，并且家家户户至少一人去祆庙参加祭拜，祭拜对象也是犬。
那么山西介休祆神楼上它到底是牛还是犬呢？您对这些怪异的兽头怎么看呢？欢迎留言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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