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她是苍耳
嗨，她是苍耳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一年。许多旧日光阴缓缓逝去，不必去总结，过于强调内心的人，属于自恋里的一种。面对新鲜的日子，应该收敛起燥气、慌张以及那些忧郁的情绪。这个冬日，翻阅起一本书籍，先不去看内容，只看封面。若是一见即可倾心，那就深层次阅读下去。若无此意，断不可深交神驰。多年以后，还是注重最初的感觉。这是一个人的习惯，可以称为陋习。但也无需更改，对于自己的文字或者审美，旁人没有权利挑剔。我们行走自己的路途，遇到有缘人，就会心一笑，若是无缘，多说一句也是负累。
这个空间不使用图片，不使用音乐，不许任何人转载、复制文字。这本是一个女子的心理历程，无需他人协助保存这份记忆。安妮宝贝在再版书籍《素年锦时》里说：如果两心交会，文字行列间会发出微光。赞同这样的阅读方式。懂得的人，路过这些文字时，会轻吻花瓣上的露珠，一起感受清凉的尘世之美，并且在日后回想的时候有所感恩，这是一个书写者最大的快乐。
开放一切与心事密切相关的往事，没有读者之前，属于自娱自乐。然而内心，依然期待与前来拜访的朋友成就一番情谊。相信缘分，并且持久尊重。这是此空间文字写作者唯一的请求。
—— 苍耳于2014年元月
写作的过程十分艰苦。偶有思维停滞，不得不放下手中纸笔。她在夏日中午去菜市场买菜。穿拖鞋，拎远房亲戚赠送的手工编制的竹筐。从市场的东侧一路走到西侧，在每个熟识的不熟识的摊位前挑选一周所需的菜蔬。身边有不知何时见过的男子大声喊她的名字，热情过度，她不由得脚步迟疑，面目间呈现出焦躁与不安。菜市场北侧是成片的杨树林，树木参天高大，枝叶繁茂。树下备有木质长凳，供路人小憩。她会在此小坐片刻。看闲适的老人们攒堆儿下棋，看孩童追逐嬉笑。或者，看人群拥挤热闹，内心潜在的忧伤隐隐而现，悲郁莫名。
她显得格格不入。与人群之外，更显臂膀瘦削。然而，她并不自觉，或者懒于承认。过度自卑的孩子，在阳光下会看到自己的身影，清冷绝立。从菜市场走回自己的宅院，有两里左右路途。属于他人的街边花园，春天有海棠花苍郁盛开，有野葵，还有大丽菊，她还看见过一小丛红色罂粟，开的热烈。靠近她的院落边缘，邻居用矮实的樱桃树做篱笆。春天开粉色细碎花朵，夏天结红色果实。果子很小，总是酸酸的，她摘过几次，每一次都吃的口舌生津，唇角生动。
她那时喜欢红色的果实。非常喜欢，近乎痴迷。在文中用大量篇幅提及，用以碰撞自己与他人的内心。时常获得友人共鸣。那日夜晚，她在喝光了橱柜里所有的咖啡之后，推窗望远，月色寡白清淡。她就在月光之下收到他的信息。他说自己也是喜欢红色果实的人，或许，比她更强了几分。她窃窃地笑。并不去猜想这个远方男子的心境。在漫长的旅途中，偶有相同心性的男子女子瞬间相遇，偶尔擦出火花，偶尔彼此竖起身上芒刺，令对方无法靠近。他是过度安静的男子，此一时，在暗夜醒来，路过她的城池，轻笑，安详，只此一句话传递他的存在，接次保持沉默。
她因此获得灵感，输于笔端，自然清新，略有小资。在对话框里，她给他留言：我叫苍耳，北方女子，性情稍冷，此番在这里相遇，并不图认可或涉及无谓的欣赏。我只是想告诉你，此夜，我在。对方并无应答。她在干净的床榻上躺下，拉开被角，覆住自己的肩胛。临睡前，她再次想到这个男子。打开手机QQ留言板，依然没有他的回复。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与这个男子，将会有故事发生。
一个星期后，她于夜晚给他写信。她说。
我是苍耳。三岁时，父母离异。我被外祖母抚养长大，所受宠爱并不少于他人。八岁上小学，直至高中毕业前，未曾离开小城半步。高考落榜后，去临近省城自修，获得本科文凭。所学专业与今日所从事职业无丝毫关联。
但这并不妨碍我走好自己的路。一个人，从喧嚣处走到落寞之地，似乎很难接受融合。而我一向孤独，属于大地里散养的草本植物。因此并不觉自己有多苦难。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为自己做饭，陪自己逛街。多数时候与自己交谈。所谈内容涉及文字、求生的本能，或者情爱。有过一次短暂婚姻，半年后因性格不合导致离异。临分别时，我赐予他自由，他怜惜我一处居身住所。我用剩余半年的时间来遗忘那段时光以及他。至此，他们都在我心里成为干涸的沼泽。那是顽疾，需要时间来风干、吹散。
苍耳，是一种很小我的植物。这是我给自己取的一个名字，用意无他。在尘世生存，拥挤过度，我只想给自己与他人之间留下一段微小距离。或者，在行走的途中，不被别人伤害。竖立起小的锋芒，只是告知他人，我是一个独自的个体。
每天，于凌晨四点起床，去街边花园跑步。穿软底自制布鞋。由再嫁的母亲亲手缝制，邮包寄来。她已暮年。仍然记得我脚的尺寸，传递亲情与我，无法拒绝。我喜欢这样贴近母爱。多年以后，知道爱是一种成全。喜欢碎步小跑，留意身边四季的变化，在熟识的环境中寻找崭新的感触。这有益写作。
在路边摊吃早餐，与人交谈。听早间新闻，买一份当地日报。回到家中，洗去面目灰尘。整理拎包，去报社交稿，接受新任务。多半下午，属于自己精力最充沛阶段。修改稿件，为稍有瑕疵的文字填补空缺。入心工作，获得心灵愉悦。三点半，喝第三杯咖啡。继续工作，直至黄昏。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久长，后来发现不能。关于人生阅历，我是不及格的孩童。在与人交往时，习惯显露稚嫩的一面。我把自己置身在阳光之下，看到阴影，全部来缘于自身的暗疾。我后来辞职，成为自由撰稿人。
这份职业，让我喜欢。借助在报社工作时获得的人脉，略可养活自己。或者，在这样的生活及工作中，我寻找到一种安慰。是有别于亲情、友情以及爱情所能给予的安慰。在静谧的房间内，与闯进来的每一缕阳光和月光成为亲密朋友。但我并不刻意封闭自己。在休息时间段里，我会与喜欢的人小聚。和她们聊各种话题，一起大笑，一起嬉闹。不得不承认，我个性里存有与我的外在不同的物质。它们潜伏在隐蔽处，需要呼唤方可走出来，与人群融为一体。更多时候，我与书籍相处。书籍让我懂得自己的浅薄。但是因为读了太多的书，反而更让我陷于尴尬的境地。我变得少言，寡淡，与这个世界渐次分离，这让我恐惧。
我决定主动去认识你。关于你的印象，现只在文字之中存活。我并不了解你。但我不会盲从。我自是相信真诚的力量足以打败滞留心底许久的那个小我。或者，是你的文字，你的安静，给予我勇气。我用简陋语言介绍自己，不求怜惜。我只想知道，我选择的人是否和我具有相同的品性。同时，我必须告诉你，我是一个极度自卑的女子。
信已收到，颇觉意外。我习惯每晚临睡前整理邮箱信件，恰在此时，看到你的来信。我并不是唐突固执男子，你打开尘封的自己，信任于我，我若是继续保持沉默的态度，对你将是一种不敬。在一杯红茶的氤氲热气中，读完你的文字，茶还温热。至此，我已记住你的名字:苍耳。
你文中所说，对自己的事业充满热爱，更或者，为了生存，你不得不以这种方式给自己物质上的填补。我觉得这很正常。每个人都需要有一处将养自己以及亲人的场所，你能够将此热爱成为职业，也是不错的选择。又见你提及自己的身世，我读到这一段，不禁有一点唏嘘。
我想说的是，任何人来到这个尘世都是带着使命而来，在前行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遇到坎坷以及磨难。有人云淡风轻，有人悲戚莫名，我很钦佩，你是前者。大凡遇到能够正确认知这个世界、生活以及自身的人，我表示欣赏。
苍耳想必是你的笔名，我不想深入地问询下去。彼此了解是一个过程，需要双方有耐性，并尊重各自意愿才好。你在信中说我是沉稳之人，我不认同。我真实的生活你并不知道。而我，出于对你的良好印象，可以在此对你坦言。
我是一名中学教师，名字叫做李增石，今年48岁。三年前，爱人因病离开人世，我独自带着儿子生活，他在外省读大学三年级，周末回家，我因此有大量时间独处。业余时间练练书法，或者旅行，或者读书。生活忙碌且充实，让我没有闲杂时间考虑其他。我想，这一点，与你有很多不同。
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如此交往下去。但请不要谈及感情的话题，不是我恐惧或者回避，而是，我已近中年，对于暧昧的情感早已产生厌倦。并再次，对你的信任表示感谢。
她在黄昏时分阅读他的回信，嘴角展露轻微笑容，对于这个叫做增石的男子信中最后的坦言，报以理解态度。适逢春日，满世界里都是花红柳绿，尘世喧嚣，她容身其中，自觉不是矫情女子。或许，只是骨子里有一点顽皮罢了。她打开电子文档，想要继续回信与他。写了删，删了再写。最后，止笔。
接到新任务。关于社会底层生活的真实探访，让她立即投入到繁杂的采访采写之中。在简陋的民居里和人交谈，笔端记下当事人的酸甜苦辣，她在不停的奔忙中，感受另一阶层的日常生活，与他们同吃同住，不觉疲惫，也无厌烦。她想起自己的童年。因此对这次采写更为用心。
一个月后，终于成文，发至某月刊编辑部，获得赞赏。大睡一天一夜后，忽然想起那个沉默男子。上线，打开邮箱，果然，他的第二封信已发来十天左右。他在信中对她近期的工作和身体表示慰问，并不提及她的不回复。他说，许是我信里有些言辞让你感觉不适，但初次交流，我有必要坦言自己的观点，以免日后产生不愉快。信的末尾，他谈及自己近期看的书籍，并推荐给她。最后，他说，我发了一张近照给你，请查收。
她找到邮件，下载，保存，打开。眼前男子中等身材，衣着朴实，皮肤白皙，面色和善，眉目之间留有笑意。她端详许久。决定给他写第二封信。